龍蓓 一些初見(1 / 2)

夜晚的白金瀚燈火通明,戳破了表麵的金碧輝煌,下麵全是物欲橫流的糜-爛。

唐小龍不常來這裡。

因為他是老板的哥哥,他每次來的時候,經理和那些服務員都會如臨大敵,折騰得人仰馬翻。他不喜歡故意給人找麻煩,漸漸去的次數也少了。

隻是這次,談生意的老板點名要去白金瀚,唐小龍也隻能陪同。

經理又是畢恭畢敬將他們送進vip包間,直到一排年輕小夥站到他們麵前,唐小龍才明白了這位老板的用意。

為了與時俱進,追趕時代潮流,白金瀚新招了一批陪酒的男公關,這位老板就是為了這口來的。

唐小龍靜靜看著他點了幾個男公關,其中有一個十分有眼色地坐到了唐小龍身邊。

“龍哥,我給您點根煙。”他故意捏著矯揉尖細的嗓音,腰身扭出了八道彎。

唐小龍的晚飯差點吐出來,他不耐煩地揮揮手:“去伺候你王總去。”

經理也是個人精,見狀連忙交待兩句。很快,一水兒清亮的小姑娘也走了進來。

“龍哥,最近新來了幾個姑娘,全是大學生,讓她們來陪陪您。”

唐小龍抬眼望過去,麵前站了七八個女人,長相和打扮各異,但無一例外都是年輕漂亮的。

他今天來白金瀚的目標明確,就是談生意,對女人沒什麼興趣,抬手想隨手點一個。

就在這時,他的視線好像不受控一樣,被帶著落到了其中一個女人身上。

這種感覺是唐小龍從未有過的。

他並非重色之人,也從沒對哪個女人有過特殊的執念。看對眼就有幾夜露水情緣,興致淡了就一拍兩散,這是他的常態。

因此,他下意識就將注意力被吸引歸咎於女人的長相。

她不怎麼會化妝。

這裡的女人善於用五顏六色的厚重妝容遮蓋和修整麵容上的不如意,但她卻完全相反。

臉頰和嘴唇的顏色過於嬌豔了,側臉兩道棕灰的痕跡沒有暈開,眼周包著一整圈濃重的黑。

即便這樣,她的美卻隻是打了極小的折扣,完全沒有被掩蓋。

沉重的誇張睫毛完全蓋不住她那一雙晶瑩的眼睛,與她對視,好像所有的光源都被這雙眼睛吸走了,四周的光線暗淡下去,清澈的微光在她的眸中閃耀。

唐小龍來不及開口拒絕,經理就憑借他混跡江湖多年的眼力見拉了一把劉蓓。

“龍哥,這是蓓蓓,學表演的大學生,讓她今晚陪您。”

說著,他又壓低聲音在劉蓓耳邊說:“給我機靈點,伺候不好我扒了你的皮。”

待經理帶著其他女人走了出去,劉蓓還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那雙小鹿一樣的眼睛裡滿是緊張,她用力擠出了一個笑容,邁著小步走過來,坐在和唐小龍一人遠的沙發上,手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唐小龍心裡嗤笑,演得倒是挺像,不愧是學表演的。

他見慣了這些幼稚套路,若是平時早就不耐煩地把人趕走了,在這種地方賣弄這些純情的把戲,不知道是真蠢還是裝傻。

但生意沒談完,他懶得橫生枝節,隻是掏出一根煙含在唇間,示意劉蓓給自己點煙。

劉蓓拿起打火機,小心翼翼湊過去。撳下機關,火花閃了一下,沒點著。

她又連按了兩下,打火機就好像成心和她作對,怎麼也點不著。

她急得額頭滲出汗珠,冰涼的手上卻突然傳來了溫熱的溫度。

唐小龍握住她的手,拇指覆在她的拇指上,向下一按。

黃藍色的火苗燃起,點燃香煙,灰白的煙霧飄出。

劉蓓像是被燙到一樣,猛然抽回手。

唐小龍將她留下的打火機扔到桌上,叼著煙問她:“會唱歌嗎?”

“會……會的。”劉蓓忙點頭。

“去唱幾首,唱點安靜的。”唐小龍懶得看她惺惺作態,把她趕到一邊。

坐到點歌台,劉蓓鬆了一口氣。

方才在唐小龍身邊時,她幾乎無法呼吸,半是由於大家口耳相傳的“事跡”,半是由於經理的威脅。

在臉上塗上五顏六色,塞進緊身連衣裙的一刻,她就清楚她沒有選擇,即便是刀山火海,她也要往下跳。

不是唐小龍也是彆人,不是今天也是明天。

因此,當唐小龍的視線落到她身上時,劉蓓還有一絲隱秘的慶幸。她知道唐小龍很大方,這樣起碼她能賣一個高點的價錢。

她向下拉了拉裙子,點了幾首曲調舒緩的英文歌,隨著伴奏緩緩唱了起來。

她剛一開口,正在談生意的兩個人紛紛停下了動作,看向了她。

她的聲音與長相極為不符。

劉蓓的低沉飽滿,微帶著一絲沙啞,仿佛天鵝絨地毯般昂貴又華麗。

她唱的這首歌黏黏糊糊,每個音都被拉長了,詞與詞黏連在一起,配合著她複古慵懶的聲音,有種紙醉金迷的華麗感,白金瀚的一間包間頓時變成了凡爾賽的宮殿。[1]

唐小龍一個詞都聽不懂,屏幕上的歌詞也看不懂。

他隻看到坐在高腳椅上的女人閉著眼睛,嘴唇輕碰,張開的幅度很小,歌聲倒像是從她的身上流淌出來的。

她穿著一件V領的連衣裙,V領並不深,但依舊露出白皙光潔的脖頸。

唐小龍莫名覺得,那裡應該戴上一條珍珠項鏈。

劉蓓閉著眼,沒看到他們的視線,而是先注意到突然安靜的空氣。

她停下,睜眼看去。

以為是自己出錯,她滿眼都是驚恐,眼睛也睜圓了,像是小鹿一樣。

對麵坐著的一排人,她幾乎是下意識看向了唐小龍。

唐小龍一手夾煙,另一隻手搭在沙發靠背,半眯著眼睛看她,是一種漫不經心的居高臨下。

包廂的燈光襯得他的眼神晦暗不明,劉蓓卻覺得嗓子一緊,低下了頭。

“唱你的。”唐小龍開口道。

“哦……好的龍哥。”

劉蓓整整唱了兩個小時,因為沒人讓她停,她甚至一口水也沒敢喝。

到了最後,她的嗓子已經徹底啞了,即將要失聲的關頭,生意終於談完了,唐小龍親自送對方出門。

幾個男公關各自點著自己的小費,還在互相攀比。隻有劉蓓唱了兩個小時,一分錢沒拿到。

她低著頭走下來,環視一圈,房間裡一點白水都沒有,她也不想喝酒。

她微微歎了口氣,有些沮喪。不過事情是被她自己搞砸的,也怨不得彆人。

她正要離開,卻被人拉住,是一個男公關往她的手裡塞了一張紙幣。

粉色的一百元皺皺巴巴味道難聞,但再臟的紙幣也是一樣的價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