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牡丹染白蓮(1 / 2)

牡丹染白蓮 鯨癸 5443 字 10個月前

一.我是牡丹

老北京也無非是這樣,沿街的吆喝,行走的中山裝,巷子裡站著的旗袍,頭頂的油紙傘,遍地的古韻。

我最近常見他,坐在池塘邊的椅子上,中山裝的衣扣扣得一絲不苟,他勾著腰,雙手握緊,看著池塘裡現蕾的白蓮,似乎有莫大的心事。

天灰蒙蒙的,飄著連綿的雨,我躊躇了下,還是走上前將手中的油紙傘遞給他,他抬起頭,我這才看清他的麵貌。

鼻峰橫掛圓框鏡,眼底風雪儘掩。

儼然一副讀書人的樣子,他麵上漸漸浮現一抹紅暈,這旗袍,今天是穿對了,我如實想著。他接過我手中的傘,向我道謝,語氣吞吐,想來是個文雅之人。

我在他身旁坐下,做好知心姐姐的模樣,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卻也沒有抱著打聽出來的心態,不過是消遣罷了。沒想到,他倒是說了,將那些煩事向我一吐為快,他剛同他女朋友見完家長,那家像賣女兒一樣,開了個天價的禮金。那家姑娘的家境比他好,要這個價也是情理之中,他拿不出這麼多錢,他的父母也為了籌錢跑了好多親戚,現在這婚也不知道該不該結。

“你愛她嗎?”我問。

他搖頭:“不知道。”

“她愛你嗎?”

“不知道。”他苦笑。

“她安慰過你嗎?勸過她父母嗎?”我一副看戲的樣子。

他啞言。

我站起身,準備離開:“我就住在這附近,傘給你了。”

他把傘放到一旁,保持著剛才的姿勢,欣賞著池塘裡的白蓮,含苞待放。

我知道他的名字周子頤。

二.我是白蓮

不是第一次見她,不過這次,她遞給我一把傘,同往常一樣,她穿一身大紅的旗袍,站在蓮花前,妖冶美豔,像是風塵女子,平時我是不願意同這樣的人接觸的。今日,我也有些抵觸,但也想將這幾日的濁氣全部吐出。

我在椅子上坐著,任憑雨霧打在臉上,她問的那些問題算不上正經,紅唇裡大膽的同我這個男人說著情愛,舉手投足間都彆有般風味。

我決定把傘還給她,我們算不上朋友,頂天了也隻是點頭之交,我這兒容不了這做工精細的油紙傘,更何況這傘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我費了些力氣,打聽到她工作的地方,她在酒樓裡唱戲,還算得上正經,這種想法一直延續到我坐黃包車到酒樓之前。

我進了酒樓,向小二問她,小二告訴我,今天有貴客點了她的牌,要我等等。點牌,聽著一點兒也不正當。這小樓不隔音,我尋著聲找到包間,我也不知道我是如何在嘈雜的喧鬨聲中,迅速地辨認出她的聲音來。

我站在門口,聽到她的戲腔,不由地多站了會兒,她唱完一曲,我正想尋個由進去,就聽見裡麵的聲響。

“不愧是咱們酒樓的名牌呀,小爺就愛你這曲兒。”

“多謝爺捧場了。”

“那你怎麼報答爺呀。”

“爺,我帶幾個小妹去你家唱呀。”

“好好好。”

我知道我現在不能進去,聽得出她聲音裡的勉強,進去了肯定很難堪。

等她結束後,我找到她,她一臉驚喜,雖然不知道這驚喜是從哪來。

“你怎麼來了?”她走上前,臉上露出笑容。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我想,她絕對是有這個資本的,不過,生錯了朝代,生錯了地位。

她靠近我,我下意識後退,她看見我的舉動後,有些失望,良久,對我說:“傘給我,以後我們沒什麼交集了。”

我了解到她的名字,夏凡世。

三.我是牡丹

那天酒樓之後,我們就沒怎麼見麵了。

7月中旬,白蓮進入盛花期,我剛丟了工作,之前來聽戲的爺,她妻子來鬨了,說我是二奶,一個莫須有的罪名降臨在我頭上,我便丟了糊口的工作。好在酒樓之前代我不薄,酬薪還算可人,加上客人的打賞,還有獻殷勤的男人送的東西,沒有了工作,我也能安穩的度過後半生。

好景不長,休假的第五天,那女人又來鬨,這次我是住了醫院,我本就不好的名聲,如今更是雪上加霜。

也是有緣,我同那不會藏事兒的教書先生住同一病房,聽說他腰裡長了腫瘤,沒有足夠的錢動手術,隻能先這麼住著,他避我如蛇蠍的仇算是報了。

我問他,他的未婚妻呢,怎麼沒來照顧他。

他不回答,隻是問了我進醫院的原因,我繪聲繪色地給他講述了我的光輝事跡,他忍不住笑,笑完又後知後覺地蹙眉。

住院這段時間,我們倒成了知心好友,我說他,孤芳自賞,但窮,他笑我,佳人一枚,窮更窮。

我問他,我住著小洋房,穿著名家做的衣服,我窮在哪兒。

他說,名聲。

氣氛微滯,接著他又調笑,揚言要同我做交易,用他不值錢的好名聲換我不值錢的錢。

9月,進入末花期了,可以開始吃清涼的蓮藕了,我出院之後,總是帶著用蓮藕做的小菜來看他,他吃膩了以後就開始同我發牢騷,說再吃下去他就要成哪吒了。我也沒理他,仍舊是帶蓮藕宴來看他。

醫院裡關於我們的流言越來越多,我們也順其自然地在一起了。9月下旬,我交錢,他動了手術,之後康複出院。

他準備帶我去見他的父母,我發愁帶什麼禮物去,他卻心心念念道:“我倒是想念蓮藕宴了,就這個吧。”

我輕捶了一下他的肩,笑道:“沒個正形,這是去見你的父母,怎麼能這麼草率。”

他抓住我的手,在無名指上落下一吻,摩挲著:“無論你帶什麼過去,我家人肯定都喜歡。”

10月,我去了他們家,是,我帶的東西他們都喜歡,包括他之前的未婚妻,我不想弄得很難堪,保持著戲場上僵硬的笑容,然後離開。

他來找我,向我解釋,手足無措,語言紊亂,我原諒了他,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他,我唯一的資本也隻是我的錢,我不缺錢。他說他會去找家人談談,他會讓他的家人接受我的,我相信他,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真實的愛,我不想放棄。

第二天,他之前的未婚妻來找我,她說她理解我們的感情,她也不想拆散我們,隻是周家人保守,肯定不會讓我這種風塵女子進周家門的。不如就放棄,讓周子頤和她在一起,隨了父母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