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看出了我的疑惑,哥哥伸手握上門環,輕扣了幾下,回望我的笑容中帶著幾分深意,“這塊匾是前朝大胤皇帝親手所書,掛了差不多有百年,自然看不清晰。”
我的眼睛瞪的老大,“前,前朝?”
這裡離狩獵之地不過半日車程,他們竟然敢在皇帝的眼皮底下掛著前朝的牌匾?這膽子真夠大的。
“這也沒……”我瞟瞟左右,確認無人才壓低聲音,“這都沒人說他們有謀逆之心?”
哥哥眼神中的玩味更濃,“凝卿,你猜猜。”
我凝神想了想,這才慢悠悠的開口,“是不是當年天下初定推行仁政,他們不過是醫藥世家,既無兵也無權,放任他們在這裡也鬨騰不出什麼,還能博得我朝寬宏大量的氣度,地方官員嘛,既然皇上都不追究了,他們又豈會咬著不放,人誰無三災六病,留著他們也是留自己一條後路不是麼。”
哥哥讚許的點點頭,歎了聲,“莫府祖上曾是前朝禦醫,祖訓世世代代不準為本朝皇族官員醫治,你少年時我多次求見,偏又不懂其中因由借他人門戶遮掩,結果連門都不曾進過,直至上輩家長去世,現任家主莫懷旻才破除了上百年祖訓,今日總算有機會登門拜訪。”
說話間,沉重的吱呀聲中,大門已經從裡麵打開,一個花白胡子的老者伸出腦袋,渾濁的眼睛眯成一條縫,不住的上下打量著哥哥。
哥哥雙手抱拳行禮,“老人家,在下風翊揚,數日前曾著人下過拜帖,勞煩您通煩莫公子。”
門被徹底的拉開,老者往裡麵退了兩步,“現在是少爺的午課時間,二位請裡麵等。”
當我踏足庭院時,我頓時驚訝的屏住了呼吸。
想象中,我以為這裡會是一個寬敞深長的庭院,寬大的前院,青石板長階,一眼就能看到大廳的亮堂。可是當我進門後,我居然差點以為自己到了花園中。
一條小小的石徑兩旁全部用籬笆圍住,分割成一小塊一小塊,每塊地中都種的不同的花花草草,在風中散發著清香的味道,放眼望去,從前院連到後院,竟然看不到底。
鬨市車馬喧囂中,竟然會有如此山野般的布置,看的人眼前一亮,仿佛正身居深山幽穀,享受著寧靜致遠,淡泊清幽。
若能長居於這樣的地方,夫複何求。
當老者的茶盞剛剛放下,我就忍不住開口了,“老伯,我能在這院子中走走看看嗎?”
“小姐喜歡花嗎?”老人家臉上的皺褶都堆成了一朵千瓣菊,“儘管走,隻要不打擾少爺午課就行。”
我點點頭,衝哥哥行了個禮,開心的出了大廳。
站在花叢中,深吸一口氣,空氣中的花香濃濃的填滿我的心扉,凝結在鼻端久久不散,閉上眼,整個人都象是融入了花中,散落在空氣裡,輕鬆的似要飛起來,飄蕩在雲間。
手指點在隨風搖曳的花朵草尖上,口中喃喃自語著,“金銀花可治咽喉痛,百合潤肺,月季疏肝解鬱,這些好象都是可以入藥的,難道他們種花不是用來玩賞的?”
想來也是了,他們是醫藥世家,自然懂得如何以花入藥,隻是沒想到平日裡喝起來又苦又澀又黑漆漆的藥,竟也曾如許美豔過。
沒有了亦蝶的大呼小叫,沒有了下人時時刻刻在身邊盯著,哥哥也為了等待那個莫家少主而在正廳沒有出來,我終於能肆意一回,放縱一回,順著小徑一路的欣賞,不知不覺已入花叢深處。
“咦……”遠處幾株花缽讓我由的詫異出聲,緩步移了過去,仔細的端詳起來,“有莖無葉,莖帶蠟色,入手細膩潤滑,莫非是曇花?”
拈著發絲騷著自己的手掌心,我歪著腦袋左看右看,“曇花也能入藥嗎?我怎麼不知道?”
曇花,是傳說中聖潔高貴的花,短短一個時辰的花期,花費數年的心血都可能緣慳一麵,可那綻放瞬間的絢爛明麗,又引得多少人心馳神往,終生難忘?
此刻,他們正在陽光的普照下風中搖擺,長長的莖脈不住的點著頭,似乎在對我招呼著。
看看四下無人,我忍不住的移起花缽,看看窗台下的陰影用力的挪了過去。
好重!
我這捧慣了繡線,隻拿得動紙筆的人,竟然連這麼一小壇花都挪不動,一盞茶的功夫才好不容易推到了窗台邊,還差一個小小的台階才行。
最後一步,一定行的。
我用力的抬起花壇,沉重的分量讓我身體一個前栽,差點摔倒在地。
就在這個時候,一雙手穩住了我不支的傾倒,順勢將花缽接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