曬曬藥,揀揀草,這是往昔生活中想也不敢想的事,最平凡普通人的生活帶給我的是心間小小的滿足和愜意,也是讓我決定留下來的唯一原因。
抱起另外一簍藥草倒入簸箕中,仔細的鋪平展開,動作中臉頰上有些熱熱的感覺,我伸手拍了拍臉頰,忽然頓住了。
“亦,亦蝶……”一向自詡冷靜的我此刻聲音都變了,驚疑的看著那個在簸箕中隨意翻揀著的人,“我,我是不是臉紅了?”
她抬頭瞥了眼,喉嚨裡擠出個懶懶的聲音,“嗯。”
一聲落地,懶散的丫頭猛的從凳子上蹦了起來,比我剛才更加的激動,更加的語無倫次,“紅,紅的,小姐臉,臉紅的……”
“真的紅了?”我雙手捂著臉,不敢相信那熱熱的感覺是屬於自己臉頰的溫度。
她杏眼圓睜,小嘴張的大大的,咿咿啊啊的說不出話,索性用力的點點頭,再用力的點點頭。
不是我的錯覺,是真的!
忍不住的扯開唇角,我欣喜的笑了,笑的肆意,笑的輕快,笑的有那麼一些些的自得。
這些年,我的身體越來越冷,臉色也逐漸蒼白的嚇人,無論怎麼服藥,都尋不回記憶中遙遠的有些模糊的感覺,老覺得自己的血都凝固在身體裡了,何曾這般氣血上湧過?
摩挲著自己的臉,依然收不住飛起的笑意,我垂著頭,沉浸在興奮的思緒中。
隻是這開心,還沒來得及綻放更多,就被亦蝶的一驚一乍給嚇住了。
小丫頭抓著我的手,滿臉的驚恐,“小姐,這,這老人都說,突然,突然變好,就是,就是……”
後麵的話她不敢說,我已然心知肚明。
拍了拍她的小臉,我微笑安慰著她,“我現在去問問莫懷旻,讓他給診診脈,或許是他的藥方起效了。”
眼神,落在一旁那簍草藥上,心頭已然隱隱有了肯定。
輕鬆的感覺縈繞周身,竟連腳步也變的飄飄然。我一個人順著院牆的溜達,朝著莫懷旻所在的院子而去。
這裡沒有下人的嘈雜,更多了一分清新出塵的世外感覺,是我最愛的幽靜。一叢叢的藥草在深秋的暖陽中搖曳,青石板鋪成的小路反射著點點金色,放眼望去,很有些滿足的感覺。
兩塊藥圃間,是一方淺碧的池水,供著藥圃取水之用,幾塊青石板隨意的搭著,勉強算是橋了。
我站在石板橋上,看風吹過水池時揚起的點點漣漪,枯黃的樹葉從枝頭飄落在水中,靜靜的躺著。
“啪……”極輕巧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地方輕易的傳入我的耳內,我順著聲音揚起目光,在池畔的大石旁尋到一個身影。
寬大的袖袍飄飄蕩蕩,發絲在風中淺淺的揚起,黑白分明的乾淨之色,就象他麵前的棋盤一般。
方方的棋盤上,黑白子交錯著,一邊是攻的尖銳,一邊的是守的漂亮,他蹙著眉頭,緩緩的在棋盤上落下一子,隨手探向棋壺,又拈了一枚白子在手。
“啪……”白子入盤,他的手指探向黑子的壺。
自己和自己下棋嗎?
我遠遠的望著,那棋盤上已經是滿滿的棋子,可見這局棋已下了不少時間,執子的人卻深陷其中,左手端著茶盞,抿唇細細的啜著,好一番自得其樂的愜意。
不敢驚擾他,我也隻是站在青石板橋上遠遠的看著,思索著究竟是上前還是退後。
“少爺,外麵有人求見,說是請您診病。”大老遠的,安伯扯著沙啞的嗓門就叫開了,聲音到了半天,也沒看到人來。
被驚擾了的人從沉思中抬起頭,目光正巧停留在我避無可避的身影上,眉頭忽的一皺。
我張了張唇,正想招呼一聲,他已經站了起來,轉身就往一旁的小院行去,懷中什麼東西掉了下來也恍若未覺,不過幾個呼吸間人已不見了蹤跡。
棋盤猶在,茶盞存溫,這都在告訴我剛才不是我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