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怎麼回事?”在安伯匆匆的出門回稟後,有人不管不顧的衝了進來,對著幾名士兵怒目而視,“誰讓你們騷擾莫府?”
幾人頓時麵如土色,爭先恐後奪門而出。
莫懷旻什麼也沒看到般,徑直朝著我行來,隨手一拂將門關上。
房間裡隻剩下我們三人,亦蝶還趴在椅背上蒼白著臉,我微退兩步,“多謝。”
他的目光垂下,在我的動作中柔和了表情,依稀可見到唇角極淺的勾起,“無妨。”
莫懷旻已經保了我,再說什麼將我交出去的話就是矯情了,唯有一聲謝。
他驀然伸手,在我驚訝的瞬間指腹已經扣住了我腕間的脈搏。
把脈嗎?
我與他,就保持著這般古怪的姿勢,站在房中。懸著胳膊,一個診脈一個被診,誰也不說話。
我知他個性孤獨冷傲,索性順了他的意思,想如何診便如何診吧。
身邊的房門被砸的砰砰響,房梁上的灰塵撲簌簌的落下來,還有淒慘的懇求聲不斷的傳來,“莫少爺!城主下了命令若是請不到您,我可要提頭回去了,剛才那些人不懂眼色已經被我轟了出去,保證以後不會再有人來騷擾您的,冒犯小姐的錯,在下親向小姐道歉可好?”
聲音是一聲比一聲懇切,請求是一聲賽一聲的真摯,莫懷旻隻閉著眼,保持著冷凝姿態,讓我懷疑他在這樣的吵鬨中是否真的能將我的脈象摸清楚。
“這兩日可以施針了。”他不是詢問,而是告知,不帶任何表情的通知我。
對他的性格已然有了些了解,我不再多問,默默的點了下頭。
這些日子身體上的變化,我能清楚的感覺到。不多問,也因對他的信任。
“亦蝶,開門送莫公子。”
在我的聲音中,亦蝶伸手拉開門板,眼見著貼趴在門上的人猶如滾地葫蘆一樣撲了進來,大字型的狠摔在地上。
還不及起身,他一手拽著莫懷旻的袍角,一邊可憐兮兮的堆起討好的表情,“莫公子,您可是出了名的慈悲為懷,我這給您跪下了還不行嗎?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呢,難道你就眼睜睜的看著咱們老夫人駕鶴西遊了?您行行好吧,我車馬都備好了,隻勞煩您住上幾日。”
莫懷旻看著腳下的人,眉頭微皺,腳下不著痕跡的往後退了退,沉吟了下,“對不起,莫某眼中人人平等,已先是允了為表妹施針,耽誤不得時辰,老夫人那邊還請另尋高明。”
地上的人立時委頓在地,如喪考妣,“老夫人年事已高無人敢醫,除了莫大夫,隻怕是再也尋不出如此醫術的人了。”
他死灰般的目光定定落在我的腳邊,忽的複燃了,“小姐,求,求您芳駕移步,到我們那去住上幾日,莫大夫既能替您施針,亦能替老夫人診治,求您點個頭,點個頭吧。”
我去安王府?
我的眼神飄過,與莫懷旻目光在空中一觸,心頭忽然有了計較。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隻要能進了安王府,何愁被人查詢家底?誰信風家的小姐就躲在造反的王爺府邸中?
才剛淺淺的一點頭,莫懷旻已率先朝門外走去,地上的人一骨碌翻身爬了起來,狗腿的在前麵引路,而我瞥了眼亦蝶,想起她的衝動和大嗓門,“亦蝶,你留在這裡幫安伯,我一個人去。”
“我要伺候小姐……”她才扯著吼了一嗓子,就在我冷凝目光中漸漸弱了聲音,直至委屈的無聲點頭。
就這樣,我登上了安王府的馬車,在各種混亂嘈雜的聲音中尋到了一絲平靜,悠悠然的進了安王府。
安王司馬重,當今聖上司馬宣最器重的弟弟,先帝最為賞識的兒子。曾經一度動過立其為太子的心思,終因非後所出而作罷。而安王的機敏才智,卓越政見一向為大臣所稱讚,在皇家子弟中更是擁有無尚的尊重。
可就是這樣一位受人景仰的王爺,鎮守了‘紅雲’僅次於京師重地的東都太守,造反了。
安王的老夫人,指的應該是當年先帝身邊的李夫人,受過榮寵,得過封賞,更因為兒子的傑出在先帝薨逝後特準出宮與兒子一起生活,人到晚年,忽然得到這麼個不平靜的消息,不知道打擊該有多大。
忽然,有些同情她。
一入皇家,終身烙印,出了宮門又如何?還不是身不由己卷入鬥爭中。
安王老夫人的院子很靜,靜的連下人的腳步聲都聽不到,靜的連婢女仆人的影子都看不到,隻有那回響的廝殺,在院門外飄蕩,傳來一份沉重。
月光灑在腳邊,在樹枝的搖晃間朦朧,遠處一個光點在黑夜中明滅,依稀是城樓的方向。
夜很涼,涼到我揪著大氅還是忍不住的打了個響亮的噴嚏,吸了吸鼻子。
這一下,倒是驚動了前方不遠處靜靜站立著的某個人,清渺側身。
沒想到他也在這裡,我忽的頓住了腳步,“抱歉,驚擾了你。”
我婉然回轉,欲將這一方清靜留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