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帕遮蓋,隻餘腳下一方亮白,外麵的喜樂朦朧,遙遠的有些不真實。
亦蝶扶著我的手,小心緩步,前麵喜娘壓抑不住高亢的嗓門,隨著我每一步落下而遠遠傳開。
“一步富貴,二步榮華……十步夫妻恩愛……百步百年好合……”鼓樂聲愈發響了,身邊的嘈雜聲也漸多了起來,交錯淩亂。
“小姐,晏相親迎了。”耳邊傳來亦蝶的驚喜。
“嗯。”淡淡的應了聲,再無多餘的反應。
以晏清鴻的圓滑處事,對身份地位的不在乎,親迎也不出意料之外。
“晏相小登科,恭喜,恭喜……”
“晏風聯姻,可喜可賀……”
“‘紅雲’第一才子,京師第一美人,天作之合,天作之合啊……”
種種恭維之音在耳邊縈繞,鬨哄哄的讓我要集中所有的精神才能勉強聽清楚喜娘在耳邊的交代。
大紅之色從腳下的方寸空隙間透了過來,不是喜娘的繡鞋,而是男子喜靴。
還未及有所反應,喜娘急急的叫聲就響了起來,“晏相,現在可不能碰新娘子,您再急也要等到晚上洞房的時候……”
轟然大笑頓起,晏清鴻的聲音在麵前清澈揚起:“人生第一回,有差池難免,既然說了不許那清鴻不近新娘,為娘子撩簾扶轎可行?”
“這個……”喜娘顯然沒想到他會有此一問,半晌才訥訥的說了聲:“風俗沒規定,可、可以吧,隻是失了身份。”
晏清鴻的笑聲從前方不遠處傳來,“吉時已到,請新娘上轎。”
又是一陣哄笑,我被亦蝶扶著,步履緩緩登上了轎子,在低頭進入轎門的瞬間,依稀嗅到淡淡的皂莢氣息,乾淨清新,記憶中屬於晏清鴻的味道。
不禁動了下唇角。他居然真敢撩簾扶轎。
轎子一震,悠悠的顛了起來。鑼鼓喧天,震耳欲聾,轎乘的行進緩慢而平穩,兩邊傳來擁擠聲喧鬨聲笑談聲讚歎聲,都在議論著如此盛大的婚禮場麵,議論著我和晏清鴻。
丞相夫人的地位,擁有令人稱羨尊貴的身份、溫柔體貼的丈夫,至少洞房花燭夜不會有麵對陌生人的尷尬,我應該滿足了。
“新娘下轎!”
被人攙扶著,一步一步,踏進這不熟悉,卻一生不能再擺脫的地方,從今日起我就不再是風家的小姐,而是晏府的夫人。
好不容易等到哄然聲被門隔絕漸小,我總算吐出口氣,伸手扶了扶頭上的鳳冠,才剛剛碰上,就被亦蝶急急的抓住,“小姐,不能揭蓋頭。”
“我沒有。”無奈的放下手:“隻是這鳳冠壓的太累,一路上大家是看夠熱鬨了,獨我累的慘,還不知要堅持到什麼時候。”
“啊……”小丫頭抓著我的手,興奮的聲音壓抑不住的越來越高亢,“小姐啊,你今日沒看到路上多少人羨慕您啊,讚歎著晏相的風度翩翩,議論著婚禮的隆重,這一路全城行遍,街頭都堵的水泄不通啦。”
門外鑼鼓奏著喜樂,空氣中彌漫著喜氣洋洋,間或傳來禮官拉長著的聲音:“戶部尚書高大人到……”
“中書令羅大人到……”
“平王千歲大人到……”
亦蝶搖著我的胳膊:“小姐您聽,連王爺都來了,真是給晏相和咱們老爺麵子。”
“亦蝶姑娘可不能再這麼稱呼了。”中年女子推門而入,笑聲滿溢:“風小姐現在是晏府的當家主母了,以後可不能再喊小姐,要喊夫人。”
我不自覺的偏向聲音的來處,遲疑著:“這位夫人,您是……?”
她的聲音漸笑漸近,“我是皇後娘娘身邊伺候著的,娘娘說這婚禮中禮儀事項多,怕人照應不周,特地派我來向您解說的,奴家姓周。”
“皇後娘娘?”我訝然低呼,又很快的隱忍了回去,“如此多謝周尚宮了。”
我雖是官家之女,所嫁之人也算是尊貴,但是由宮中調派人員來伺候,這與禮不合,更何況還是皇後娘娘身邊伺候著的人。
還不待我開口,外麵的鑼鼓吹打聲忽然停止了,刹那的安靜頓時顯得有些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