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數日之後,楊雨其人再上民奏,二皇子易承烈圈地養兵,權勢過大,民憤極強,懇請皇上收回圈地令。
這一表,一石激起千層浪,全國上下皆驚。
圈地,是貴族之間比拚實力的最好方法,圈的地方越大,戶數越多,貴族之間得到的利益也就越多,所有的賦稅所有的租金都歸貴族所有,包括商戶鋪麵,甚至人身的終生所有權,地大權勢大。互相爭奪的情形也在暗中滋生。
但‘梁墨’立國之本是各個部落之間的聯盟,之後國君為獎賞各部,也就聽之任之,如今數代傳下來,當年的弊端已現,卻苦無辦法製約。
一直以來,都是他人圈一尺,皇子圈一丈,皇上為了自己孩子的利益,睜隻眼閉隻眼,民間怨聲無數。而這紙奏表,直指最受寵愛的二皇子易承烈,頓時給這本就充滿了壓抑的朝堂又添了一筆詭異的氣氛。
易承烈先是被奏擅動軍權,這一次被請圈地養兵,這接二連三的奏表似乎都在針對著往日風頭鼎盛的二皇子,更有甚者已經在私下猜測,這奏表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猜測一,打擊易承烈,抬高易清鴻的地位,為他日易清鴻繼承大統奠定基礎,背後主使人為朝中挺大皇子一派。
猜測二,根本就是易清鴻的計謀,削弱易承烈的權利,為自己久不入‘梁墨’朝堂的身份樹立威信。
猜測三,皇上意屬易清鴻,這些是皇上聖意。
所有的猜測,都圍繞著二位皇子的太子之爭,如今易清鴻數年隱忍突現朝堂,雷厲之姿已引起無數猜測,偏是人在陪都,讓人想多打探消息也無從探起,隻有靜靜的等待著。
幾日之後,皇上聖旨忽下,嚴查圈地行為,二皇子易承烈被勒令在家思過,所有朝臣一旦發現有此行為者,全部嚴辦。
聖旨一下,人人自危。能在朝中有分量的人,誰又沒點暗中見不得光上不得台麵的事?最受寵愛風光一時的易承烈第一個被拿來開刀,似乎聖意已明。
更有好事者,紛紛猜測,這個楊雨究竟為何人,一介草民身份敢請表彈劾二皇子,言辭犀利,大有光腳不怕穿鞋之勢。
可是無論他們怎麼打聽,這個橫空出世的人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來去不留下半點痕跡。
我坐在桌前,麵前攤開著長長的名單,手指從名單上個個劃過,不消半刻時辰,已將所有的名字印入腦海中,紙卷伸向燭火,那寫著無數名字的紙條燃燒卷起,轉眼成了灰燼飄落。
“二皇子果乃信人,竟然將這些年盤根錯節的關係全部交與凝卿,連六大家族的勢力分析都沒落下。”我長舒了一口氣,靠上椅背休息。
不知是天寒易困,還是我犯懶,常常感覺到疲累困頓,有時不過是伏案書寫一個時辰,便頭昏眼花好一陣子,心悶氣短更是常事。
桌子上的藥放了許久,這時方剛剛想起,入手已冰涼,我微蹙了下眉頭,端起啜飲著。
冷藥更澀,我隻未覺,一下下的慢飲著,麵前易承烈靜靜等待著,看我飲儘一盞,再拿起一盞,還是黑沉沉的藥汁。
“放心吧,沒達成我的目標前,我是不會死的。”手心捂著藥盞,平靜開聲,“如今朝中是否人心惶惶?”
他眉頭緊鎖,思量再三之後,“你這麼做除了將所有人的目光吸引到易清鴻身上,讓我暫時保持實力,借由削弱我的實力實際上剝奪他對陪都軍權的掌控,還有什麼?”
“你認為呢?”我抿著藥,“我相信二皇子殿下心頭應該還有計較,手下明暗樁都給了我,說話又何必太遮掩?”
“我認為你在試探朝中大臣的傾向。”他盯著我的臉,“因為隻有在這樣看似明朗實則難定的時候,才最容易判斷出哪些人是易清鴻的,哪些人是左右搖擺可以收為己用的。”
“還有嗎?”暈眩之感襲上身體,我索性靠著椅子眯上了眼,聲音軟軟的,不變的隻有唇角一縷淡然的微笑。
“你莫非想我朝中大亂,人心猜忌?甚至六大家族聯合造反?”他忽然緊張了,騰的站起了身。
“你始終是防著我的。”光聽聲音也知他反應,我淡淡的開口,“我要的是朝中人心猜忌,卻不是猜忌於你父皇,而是晏清鴻。宴清鴻算計之名遠播,陷害你的同時剝奪六大家族的利益,為自己將來登基之後掌握天下而製約他們,這才是六大家族此刻猜疑的事情。”
睜開眼,我噙著淡淡的嘲諷,“六大家族雖然壯大了百年,但是老樹盤根,你以為他們願意造反嗎?這六大家族中,意屬你的,貼近易清鴻的,各懷心思,根本不可能聯手造反,他們想的不過是如何將自己的利益保持下去,這道聖旨看似削弱你的權利,實際對六大家族影響更深,與你和晏清鴻親近的家族自不必說,那中間搖擺一族,隻怕恨的就是易清鴻了。”
“如果他們為利益謀劃,你這麼做豈不是將他們推向了易清鴻那麵,此刻他如日中天,此刻投靠,必然得到更多。”他擰眉沉聲,表情陰冷,“非我不信你,而是太多的事讓我不得不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