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南天在看到我從容步向客位上首時,眼中的詫異與幕僚幾是相同,這威猛的中年將軍全身上下散發著威猛剛烈的氣勢,讓我想起了當年的爹爹。
蟄伏二十年,都沒能弱了他身上的霸氣,此刻的我,依稀能斷定些什麼了。
“拜見南王殿下。”我福身拜地,恭敬高呼,“南王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你是遞拜帖的人?”易南天話語中有些微的意外,也未驚詫過度。
我輕點首,“是!正是楊氏。”
“印鑒也是你的?”他不緊不慢,追問一句。
“是!”
他含笑做出請的姿勢,“楊姑娘請。”
沒有再多餘的問我印鑒的來由,沒有探知我身份的好奇,更沒有因為我是女子而表示出鄙夷,光這份氣度和深藏,就不是常人能及。
不等我開口,他已招人為我斟滿酒,“楊姑娘遠來是客,又未及招呼,先行賠罪一杯。”
他滿口飲下,我執杯空停刹那,就杯向口。
酒很烈,才方碰上唇,飄來濃濃的香氣已然將我醺醉,再看易南天,他酒杯翻轉,笑意盈盈,“楊姑娘,西北冰寒,這酒可是暖身的好物,不妨試試。”
我輕沾了下唇,笑著搖頭,“小女子量淺,比不得您度量深,南王殿下應該不會計較小女子不會飲酒之過吧?”
一語雙關,我看到他臉上的笑容更盛,眼中始終清明。
“不過西北冰寒倒是讓小女子領教了,一路行來艱難,更知王爺鎮守不易,心中無限敬仰。”端起杯,“小女子雖不會飲酒,但為王爺心胸氣度折服,更為王爺二十年的勞苦功高心中感慨,飲儘此杯,隻為王爺功勳。”
一杯酒入腹,火一樣的感覺順著喉嚨燃燒而下,在腹中吐著熱焰,瞬間衝上腦門,連呼吸的氣息都是炙熱滾燙的。
我的手碰了碰臉頰,笑著,“王爺見諒,隻能一杯。”
“好膽氣。”他不由讚了聲,“少有女子敢在我麵前直言拒絕,還讓我有被給足了麵子的感覺。”
“那是因為王爺不欲與小女子計較。”
兩人隨意的寒暄著,無非是這西北風景如何,偶爾一兩句詩詞,倒也相談甚歡,沒有半句涉及到朝堂政事。
彼此象是達成了某種了默契,無論他聊到風土人情,世俗習慣,我要麼凝神靜聽,偶爾插上一兩句,也能接過話題。到後來,我幾以為他是在考我的學識詩書了,新下對他的淵博萌生敬佩。
就在氣氛漸熱烈時,他忽然停下高談闊論,“二十載不入京城,竟不知道京中有此女子,讚歎,讚歎。”
“那麼王爺不妨回京看看?”我對上他的目光,“京師若無王爺,怕也少了幾分璀璨之光。”
他放下酒杯,身上的氣勢內斂中更形沉穩,“這是皇上的意思還是易清鴻的意思?”
“民不言君失,小女子隻能說,若王爺回京,大皇子殿下必將出京十裡恭迎。”我淡笑堅定開口,“無論什麼時候,無論大皇子處於何位。”
他眼中鋒芒一閃而過,“無論處於何地位?”
“是。”
他忽然大笑出聲,聲如雷震,房梁都被笑聲震的抖動,直至許久笑聲才漸消,手指撚須,“若有此把握,又何必來見我?”
這一句話,已徹底切入了我與他交談的中心。
周圍伺候著的下人不知何時已然走了乾乾淨淨,偌大的廳中隻餘我和他二人。
“無論如何,您是皇叔,您的地位無人可替代。”我取過桌上的筷子,橫在手指間,長長的筷子晃晃悠悠,幾次顛簸之後終於在我的手指間平穩了下來。
就在筷子停穩的瞬間,我伸出另外一隻手指輕彈了下,筷子頓時失重落地,我抬頭笑望,“您的地位,就如同這突然伸出的手,無論他人地位如何平衡,都比不上您這一下。”
“你認為我是最要的一份力量,無論加在誰的那一麵都將導致決定性的勝利?”他眼中的鋒利變的更加的尖銳,甚至有些危險。
“不!”我慢慢伸出手,“在我眼中,您就象剛剛伸出來的這隻手指,他人再用儘全力,都抵擋不了這力量的左右。”
那尖銳的眼神在這句話出口之後,慢慢的斂了。繞著我周身那令人窒息的空氣也恢複了正常。
他眼中的笑帶著幾分傲然,噙著幾分了然,悠悠然的開口,“聽聞二皇子易承烈肅整朝堂,文武皆臣服,看來皇兄果然厲害,培養的孩子也如此文武全才,讓人羨慕。”
“聽聞南王殿下早已不管城中事物,儘由小王爺掌管。一路行來,小女子更羨慕南王殿下,有小王爺如此得力接班人。”我語氣意有所指,“如今小王爺已成年,為何王爺不為小王爺請個世襲呢?”
他飽含深意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身上,沉吟不語。
“至於二皇子。”我抿唇,微微勾了個笑容,“再是肅律朝堂,終比不上十載清苦,他國為相的艱難。這傾覆一國之功,隻怕不是他人一兩件功勞能相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