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京 原來,京城裡的侯爺是這副模樣……(1 / 2)

瑤珠墜 歲歲長吉 5613 字 10個月前

平武十七年。

陽月中旬,京城已入深秋,金井落葉紅轉鬱,石路鋪儘層層赤黃,正是天高氣闊時節,秋日和暖,蕭風卻愈發寒涼。

世族府邸所在的地方不似百姓街市熱鬨,即便現下是午時,高牆紅瓦之間也是寧靜。路兩旁種梧桐,有專人侍弄,倒也是一番美景。

厚織精繡簾蓋的四駕馬車行過官道,緩緩駛入鎮北侯府所在的街巷。

少女白細的小手輕輕擋開馬車側麵的垂簾,淡粉蔻丹在暖陽下閃有點點光亮,腕上的翡翠鐲與流蘇吊著的瑪瑙碰撞出叮當脆響。

玉憐脂輕輕探出半張俏生生的臉蛋,杏眼中是水潤的盈光,悄悄向外望,麵上有淡淡笑意。

京都,虎狼蛇虺盤踞之地,千百年龍淵蛟府,血肉潑刷出的繁華,倒確實貴美珍奇。

她們從蘇州出發來京,走了最快的水路,終究也有幾十天的奔波疲勞。

半個時辰前在京城碼頭下船時,玉憐脂的臉色慘白如紙,現下換了馬車走陸路,不用再聞水汽的腥澀,胸中鬱氣才清掃蕩空。

雙親去世,她受世叔相邀到京城避難。

仇家要斬草除根,一路追殺,玉家為護她已經耗費上萬兩雪花銀,江南五大鏢局的鏢師全死過一遍,才保她安全入京。

馬車簾子掀開後,秋季的風便徐徐鑽進廂裡,陪在馬車內的老婦人趕緊將玉憐脂扶著坐好,一拉簾繩,車廂又慢慢恢複了暖意。

“姑娘誒,你身子不好,不能多吹冷風的呀,要受涼!”

她被阻了賞景也不惱,慢慢收回手,扯了小毯子覆住腿,乖巧地朝麵前的老嬤嬤笑:“曉得嘍。”

嬌嬌的樣子惹人愛,她是吃準了老婦人不舍得多嘮叨她。

關嬤嬤隻得無奈地瞪了玉憐脂一眼,往她的小手裡塞小暖爐。

少女微微低著頭,像是思索什麼。

剛剛她掀簾子往外瞧時,已全然看不見那些走街串巷的貨郎,商販吆喝高喊的聲響也消失殆儘。

幾批穿戴精秀的女子路過,姿態甚好,步子邁得小卻走動得快,身上衣料不錯,但式樣不像官家小姐,想來是勳貴家宅中伺候的婢仆。

她們已入曆朝公侯傳襲家宅所圈範圍之內。

玉憐脂看了一眼關嬤嬤,道:“嬤嬤,打聽清楚了麼?”

貼身伺候玉憐脂的關嬤嬤是玉家的舊仆,年輕時跟著商隊走南闖北,探聽消息是一把好手。

玉家行商多年,金銀如糞泥,珠玉碾作土,隻要使足了銀錢,斷然沒有不肯開口的碴子。

老婦人垂眉靠近,對著玉憐脂用蘇州官話低聲道:“打聽到了不少。那些仆婢說,如今侯府裡統管後院的是已故老侯爺的嫡妻,王老太君。前院總共兩位郎君。”

“一位是現任鎮北侯,五年前襲的爵,名硯深,行二。”

“另一位,就是咱們要投奔的謝濱大人,謝府的大郎君,侯爺的庶長兄。”

玉憐脂點點頭,垂下眸。

這位謝濱大人,她該喚一句世叔的。

爹爹走之後,是他修書一封寄到蘇州,讓她入京。

隻不過她是女子,日後要在侯府後院生活,謝濱身為男兒在外自有廣闊天地,不可能時時刻刻顧及她。

玉憐脂明白,自己一介孤女,大宅院裡寄人籬下,摸清楚鎮北侯府女眷的情況才更重要。

“鎮北侯府後院隻有老太君?我記著濱叔已經婚娶了。那位鎮北侯呢?”

“謝濱大人的確早已成親,據說夫人姓高,還生了一雙龍鳳胎,現下約莫八九歲了吧。隻不過這位高夫人許多年來一直臥病在床,好像已經連人都認不大清了,不是管事的。現下管大房瑣事的是謝濱大人抬的一位良妾方姨娘。”

關嬤嬤沉吟一會兒,又道:“至於鎮北侯……隻知道如今府中沒有正經主母,想來那位侯爺沒婚娶,但不知是否有定下的親事或通房侍婢。”

玉憐脂聽罷,默默記在心中。

一入侯門深似海,聽關嬤嬤的話,願意庇佑她的謝濱雖也是主子,但在侯府裡外都不是真正能拿主意出決斷的人。

既做不了主,那她這靠山便不牢。

若是行差踏錯,她恐怕有萬劫不複之險。

玉憐脂閉上雙目,不再言語。

約莫過了一刻鐘,車廂外傳來馬夫的聲音:“娘子!前頭再轉個彎,就到侯府角門了!”

話音落下不久,便能感到車頭一轉,再行一會兒,車夫就猛拉韁繩,呼籲控馬。

漆紅木門前,金銀絲紋飾雕壁的馬車緩緩停下,關嬤嬤先一步推開車廂小門下去。

她剛落腳石板地,正轉身要扶玉憐脂時,遠處傳來陣陣沉踏之聲。

老婦人回首眺目一望,似是哪家勳貴的郎君策馬回府。

此刻正值午時末,的確是大臣們下朝歸家的時辰。

打頭的千裡烏騅馬雄健無匹,皮毛油光發亮,通體深黑,如驚電般飛馳而來。後麵跟著的五騎也是清一色的名品雪蹄青驄。

勳爵府邸前的道路被下人們清掃得很乾淨,駿馬奔襲也未激起塵浪,隻揚飛了許多下落的紅葉。

好馬自是腳程極快,踏雲烏騅轉眼間便至眾人眼前。

群馬揚蹄落定,竟是紛紛停在她們的馬車旁,侯府的角門處。

關嬤嬤立於馬車旁,沒有立刻叫玉憐脂。

人生地不熟的壞處便是如此,她需得看看旁人反應,才好行事。

烏騅馬背上的高大男子氣勢凜凜,腰背硬挺如鬆柏,利目薄唇,玉相清舉,望之令人心生敬畏。

身上著赤色麒麟紋一品官服,腰蹀躞,冠固玉,一眼便能肯定是手握重權的武臣。

此刻他沉厲目光直射而來,關嬤嬤身邊謝濱派來接應玉憐脂入府的下人,皆已一片靜默,全部規規矩矩跪地行禮。

“請主子安——”

關嬤嬤心中咯噔一下,鎮北侯府內成年健在的郎君有兩位,謝濱當初在蘇州城盤桓幾年,與玉家經常來往,她是見過的,這位爺肯定不是。

那她們麵前這位,毫無疑問就是侯府裡說一不二的主子爺,鎮北侯謝硯深。

老婦人連忙跟著身旁仆婢一同行禮,侯府下人們均屏息平氣,不敢抬頭,主人家沒問話,他們自然不能先出聲。

玉憐脂行船來京早有傳訊,但謝屈今日正好有要事在身,不能來接。

大房主母高氏又是陳屙纏身,管大房的方姨娘是小妾,輕易不能出府門。

謝濱是庶出,官場上也不大得意,即使借了祖蔭,如今也隻是個不上不下的從四品,沒什麼實權,更彆提對侯府有什麼助力了。

他邀來的客人,難不成讓王老太君這位誥命在身的嫡母或者鎮北侯出麵迎接?

關嬤嬤自問她們玉家可沒有這個體麵。

謝濱也明白這一點,便多遣派了些下人來接,約莫三十多人,以表重視。

其實本也沒什麼。

玉氏是商賈,身份不高,玉憐脂又是孤女,太好的待遇,也要不起。

誰知這麼不湊巧,偏偏和鎮北侯撞在一個時辰到府,跟著她們的下人都不是得臉的大丫鬟,沒一個能撐得起場麵的,隻能留著她們自己應付。

謝硯深冷眼看著嘩啦啦跪了一地的下人,裡頭還有生麵孔,穿戴不似京畿之地的人士,角門旁邊停著輛精巧馬車。

他開口問道:“這是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