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犄角卡拉的衛生死角,地板打掃得還算乾淨,燈管也還能用,亮著白熾燈。
窗戶壞了半扇,還沒修。夜晚的冷風從破洞灌入,吹得桌上的文件紙險些起飛。
久野彌生沉默著打開了角色麵板。
【公司社長】
姓名:長穀佑貴
年齡:29
……
彌生直接跳到了最後一欄。
【狀態:即將進行破產清算(負債三百萬日元)】
彌生抖著手,把桌上那一遝嘩啦響個不停的紙拿起,剛垂眸,就被一大串財政赤字刺痛了眼。
彌生冷靜了三秒,把係統從小黑屋放出來。
係統歡快地:“宿主,你可算想起……”
彌生打斷它:“我想了想,不如我們同歸於儘吧。”
係統:“??”
彌生的語氣平靜得可怕:“以我的非酋程度,這輩子恐怕是抽不出什麼好卡了。解綁要求的稱號達成條件看起來也遙遙無期,至於讓我本人親自上場……”
“這個世界這麼危險,估計也活不了幾年。你不是沒能量,不綁定宿主就會死嗎?”
“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我們一起死吧。”
係統驚恐:“?!”
彌生說完,操縱著馬甲就往樓下的馬路邊衝去,邊跑邊喊:“我這就找個車創死自己!”
係統大驚失色:“宿主,你冷靜點,不要衝動啊啊啊!!”
**
久野彌生沒能死成,他被人在半途就攔下了。
不是那個沒用的廢物係統,而是一個很眼熟的人——本體久野彌生認識的人。
攔下他的男人背著長長的貝斯包,一身黑衣黑褲,眼角微微上挑,這種丹鳳眼在帶著笑意時應當會非常吸引人。
可男人俊朗的外表被刻意蓄著的胡須遮去幾分,氣質也與過去大不相同。
久野彌生見過男人在警校時的樣子,身著合身的警校製服,無奈地攔在金發幼馴染和暴躁卷毛同期中間,微笑著勸說著什麼。
彌生初入警校,找不到自己的叔叔,鼓起勇氣上前詢問時,就是他們給自己帶路的。
這不是諸伏景光麼。
按照正常的時間發展,他應該已經進入酒廠臥底了吧?
久野彌生遲疑著,不知該說些什麼比較妥當。
這是他第一次在使用馬甲的時候碰見認識的人,而據他的了解,警校組的五個人,沒有一個是可以輕視的。
諸伏景光能拿下代號,觀察力自然不差。
彌生害怕被發現。
其實久野彌生想多了。
他的本體就好好地躺在床上,武田警部就在一牆之隔的臥室內。更彆提本體和馬甲之間的距離差了幾個町鎮,馬甲表現得再奇怪,也不會有人往本體的方向想。
最多隻會以為本體和馬甲也是朋友。
“……先生?先生?我剛剛說的話,你有聽見嗎?”
久野彌生倏地回神,連忙:“有的有的。”
諸伏景光明顯有點不信,但沒拆穿,而是又說了一遍:“這邊車流量大,跑太快很危險。我似乎還聽見,你說,你想……”
他適時停頓,沒把“死”字說出來。
但男人的目光已經說明了一切。
久野彌生有點尷尬,他當然沒想著真的找輛車創死馬甲,路過的司機多無辜啊,怎麼能把路人拖下水。
他隻是想嚇一嚇係統,從係統的金庫裡摳點錢氪金抽卡……
“我沒有想要自殺,我就是……一時有點接受不了。”彌生歎了口氣,主動退了好幾步,離馬路又遠了點。“你放心吧,我是很愛惜生命的。”
諸伏景光並未完全放鬆,他路過時剛好看見這個青年衝下樓。青年麵上一閃而過的絕望之色,絕非作偽,但他現在的話語也很真誠,不像在騙人。
恐怕剛剛的確想要自殺,被攔下來冷靜了一會兒,現在又後悔了吧。
諸伏景光看了看腕表,時間還早,來得及跟這個男人多聊幾句。
他縱使加入了組織,也有一顆善良的心。
這隻是個普通人,與組織沒有牽扯,一會兒說話時再注意點,應該沒什麼問題。
諸伏景光不肯走,纏著他聊天,久野彌生反倒擔心因為自己耽誤他的事。
臥底可是大事!耽誤不得!
久野彌生不得不說出部分真相,以打消男人的憂慮。
“其實我是一個公司的社長……隻不過是快要破產倒閉的公司社長。”彌生沮喪地說,“本來想著大乾一場,結果反而倒欠三百萬,倒黴死了。”
他說的真情實感,因為他確實覺得自己倒黴。
諸伏景光信了,頓時了然。
因為破產而想跳樓的人年年都有,眼前這個男人顯然也是其中一員。
這種事任誰都不好解決,景光隻好安慰了幾句“隻要活著,多努力,總會有東山再起的時候”之類的話。
久野彌生逐漸振奮。
不是因為諸伏景光那些挑不出刺的安慰話語,而是因為……
諸伏景光也是他前世——在三次元——喜歡的動漫人物之一!
四舍五入就是男神在安慰和鼓勵他!
久野彌生抖擻精神,用力握拳:“謝謝你,Hi…這位陌生的先生!你的鼓勵讓我振作起來了!”
彌生驚覺口誤,飛快改口。
諸伏景光覺得自己聽到了一聲“hiro”的開頭音調,細聽卻發現沒有,略一回憶,那一聲又像是自己的錯覺一般。
景光疑惑地皺了皺眉,又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一下這位破產的社長,最後還是沒說什麼。
他一隻手自然垂落,刻意地抬起另一隻手,看了一眼腕表,表露出著急的神色。
久野彌生的心臟怦怦跳動,麵上卻不曾流露半分。
他配合地說:“先生還有急事吧?都是我耽誤了您,真是不好意思。”
景光笑笑:“哪裡,社長先生以後也要愛惜生命才好。”
彌生也跟著笑:“當然,當然!”他催促道:“您快出發吧,彆影響了您的行程。”
諸伏景光應了聲,兩人順勢道彆。久野彌生站在便利店前的屋簷下,目送他離開。
背著貝斯包的黑衣男人走了兩步,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自然而然地回眸,揚了揚聲:“社長先生,還不知道您的姓名……?”
久野彌生麵不改色:“我叫長穀佑貴。”
還好剛剛多看了一眼角色麵板,把名字記住了!
諸伏景光:“我是……”
“鈴鈴鈴——”
諸伏景光露出抱歉的神情,從衣兜裡摸出手機,對著佇立在屋簷下的男人胡亂比了個手勢,就一邊側耳接起電話,一邊氣喘籲籲地跑遠了。
久野彌生沒有一直盯著他離開,看了兩眼就收回目光。他走回樓上那間空空蕩蕩的辦公室,保持著無聲的狀態,把全身上下仔細檢查了一遍。
連衣服口袋、頭發絲、皮鞋底部都沒有遺漏。
沒有竊聽器。
彌生一邊唾棄自己懷疑男神的舉動,一邊鬆了口氣。
他實在不想節外生枝。
另一邊
諸伏景光把手機設定的倒計時鬨鈴關掉,又仔細回憶了一遍與那位社長談話的全過程。
自己沒有說不該說的話,對方也沒有異常的舉動。
看來是想多了。
諸伏景光歎了口氣,他不擅長時時刻刻算計這些。
好在,他適應力很強,現在已經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