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田陣平一愣,馬上察覺到了她的語氣裡帶著的脾氣。似乎他是第一次看見她生氣,不像其他人,她不會哭鬨也不會動手打架,甚至不會提高音量來宣示自己的怒意。她隻會靜靜地站在那裡,用著最平淡的語氣,講著最冰冷的話。
他突然有一點理解為什麼這麼多人會願意為東野楓付出,願意把自己的寶石不顧一切地送給她了。
因為她才是最冰冷的寶石,她坐在那裡,甚至不用說話,他們就像把自己的心獻上去,用溫熱的血去溫暖她,希望她能夠保持那一點點的溫度。
而那些鑽石寶石昂貴的東西,其實是能夠維持溫度最廉價的東西了。
鬆田陣平從前從來沒有理解過她的前男友們,因為他從來沒見過東野楓生氣的樣子,或者說……他甚至都很少見她冷冰冰的樣子,以至於他下意識忽略了她麵對彆人展現出的疏離和冷淡。
他突然意識到了一點自己和彆人不一樣的位置,在這個冰冷的牢房裡無限放大,甚至讓他感到有一點煩惱。
他煩悶地揉搓著自己的黑卷發,不耐煩地催問關在裡麵的黑衣人:“趕快說!”
毫不知情自己被其他情緒遷怒的黑衣人一抖:“是……是那個木頭的手串嗎?我以為木頭的不值幾個錢呢……”
“手串握在手裡能夠傳遞溫潤的氣息,一般人不可能不會感覺到它的價值。”東野楓的睫毛垂下,輕輕顫抖著,在臉上打出一片陰影。
“好像……好像……”盜竊犯都不敢說下去了,掙紮蜷縮的樣子像是隻畏縮的老鼠。
他們遲遲不肯說出實話,而東野楓的周圍的冷氣還在不斷凝聚。
鬆田陣平突然把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像是壓製住她不斷外泄的寒意。
他抱著胳膊斜倚在牢房的鐵欄杆上,歎了一口氣,隨意地伸出一隻手叩了叩金屬的柵欄。
他見慣了這樣的場麵,語氣親描淡寫,但話裡話外卻都是威脅:“如果不如實交代的話,上了法庭恐怕會加重你們兩個的刑罰。”
他的話像一聲驚雷,犯人一哆嗦,思緒馬上就聯想到自己七老八十花白胡子還在監獄裡踩縫紉機的場景,忍不住顫顫巍巍,哆哆嗦嗦著交代了手串的去向:“好像是賣給彆人了。”
“賣給彆人?”東野楓的聲音裡透著一絲顫抖,她似乎不願聽到這樣的回答,呼吸都變得急促了。
鬆田陣平立刻上前,厲聲嗬斥:“你們賣給誰了?”
“好像是……”黑衣人低著頭不敢看前方,手指在胸前繞著圈子,腳勾在一起有些膽怯,“南邊街口的一家典當鋪子。”
鬆田陣平沉默了半晌,抬起眼望向兩個發怵的小偷,他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鐵欄杆,一下一下,似乎在場人的心跳速度都隨著他敲擊的速度一起加快,他語氣冰冷:“你們既然說賣掉了,那就請描述一下店老板的長相吧。”
“好像是卷發。”
“大眼睛。”
“卷發,大眼睛,是不是還長得很高呢?”鬆田陣平的語氣依舊冷靜,讓人看不出他的內心所想。他隻是用一隻手默默地把東野楓擋在身後,在她的手心裡用指尖寫下【不用擔心】。
東野楓在他默默無言的安慰下稍微有點平靜了下來,她退了一步,隨後就看見竊賊的腦袋如同小雞啄米一樣紛紛點頭:“是的是的。”
“胡說。”鬆田陣平敲擊欄杆的動作馬上停了下來,他不耐煩地皺著眉頭道,“這是你剛進來前,路過女警的長相。人在編假話的時候,總是會不自覺地帶入時間最鄰近的記憶。”
見到自己的謊言被識破,竊賊頓時有些汗流浹背,連說話都變得有些結巴:“其……其實我……我們本來是想賣……賣到這家店的,但是沒有進去。”
“沒有進去,最後又是賣到哪裡去了!”
“我們以為這個手串是木頭做的不值錢。”竊賊的聲音越來越小,“所以感覺典當估計也值不了幾個錢,所以就賣到隔壁的古著市鋪去了,聽說那裡出價比較高……”
“你們賣了多少?”
“四……四千……”竊賊老老實實地回答。
聽到這話,東野楓翻了一個白眼,她的拳頭越收越緊,最後冷哼一聲,轉過身離開。
鬆田陣平跟上去,在身後默默安慰她:“彆擔心,我們現在就去那家店,應該能在店主賣出之前把手串買回來。”
“我不擔心你。”東野楓的表情陰森得可怕,她惡狠狠地說,“我是氣那個竊賊有眼無珠,我盤了十年的沉香木,丟水溝裡都不止四千!零頭都不止!”
“等等。”她突然暫停了腳步,她有點懷疑地看向了身後亦步亦趨的鬆田陣平,“你這個笨蛋不會也以為價值四千吧。”
“那不會那不會。”鬆田陣平連連擺手,他可不會像這個竊賊這麼蠢。
他覺得,這手串……怎麼樣也可以賣到五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