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有一位偵探,背後中了幾槍,鑒定為自殺。咳,不好意思說錯了,躺在地上的偵探顯然已經沒氣了,臉色慘白聽不到心跳,死因尚不明確,但左手臂的下方有一道被針刺入、周圍略微發青的新鮮痕跡。
鑒於針是一種可以輕易發射的武器,這個國家的毒藥管製又不是那麼嚴格,所以在這裡的客人大多都有嫌疑。但歸根結底,這個點來吃飯的人並不多,從角度來說隻有當時在偵探附近或者坐在我這一側的人會有嫌疑。
嗯,比如說全程就是坐著什麼都沒乾,隻是親眼目睹偵探就在距離師生久彆重逢現場不遠處忽然倒下的我。
在吃飯的整個過程裡我就是跑去前台摸了一下服務生,就是那邊和偵探聊了下天的服務生小哥,問他多要了兩瓶酒,彆的什麼都沒乾,天地良心,我怎麼可能做違法亂紀的事?!
我沉思片刻,回答:“我是新高考英語聽……”
詢問我的警察大叔腦門上疑似冒出了一個問號。壞了,剛才真在夢裡做聽力了。我晃晃腦袋,從英語聽力考試的折磨裡回過神來,剛才差點就說我是從英國來的偵探,名字叫做“九磅·C·十五便士”。
嗯?聽起來好像還挺酷的,下次有機會去英國就用這個名字吧,我猜英國人聽起來的話這名字的感覺就像是“我叫五塊八毛六,姓伍,名塊八,號八毛六”。
不過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我輕輕咳了一聲,把腦子裡的襯衫價格丟出去,又從包裡找到護照,解釋說:“不好意思,其實我今天剛到東京,跟那邊的兩位先生完全是萍水相逢,之所以在這裡是因為——”
我話還沒說完呢,一二三先生就蹦了起來,說上杉小姐是從海那邊來的神秘捉鬼人,貨真價實童叟無欺,她甚至讓我見到了失散多日的導師,可憐我導師已經死了,但我現在還不知道他到底遭遇了什麼。
他說著說著就要再哭起來,而那位目暮大叔看著我護照上登記的名字、職業還有跟一二三寺吾的說辭毫無關係的入關理由,懷疑的神色溢於言表。
“這位……夏小姐。”目暮大叔斟酌了一下說辭,“你的職業其實是,中國道士?”
他的目光往我頭上飄去,似乎是在疑惑為什麼我沒有丸子頭,以及我聽到後麵那位叫佐藤的年輕警察小聲問同伴中國的道士是不是都喜歡娶僵屍當老婆。
哦,我懂了。
道士和僵屍,一種刻板印象。二次元和老婆,另一種刻板印象,我把這兩種刻板印象疊放,直接召喚僵屍老婆!
——媽的都什麼年代了就不要用五十年前也在用的刻板印象了啊!倒是起碼更新一下版本啊你們!
我皺眉,用冷酷無情的表情拿出了……我的手機。
“請先看看這個。”
我真誠地跟這位中年警察對視,從手機裡找出了師兄發給我的天王寺寶塔教授死亡現場的照片。
他是出車禍死的,死的時候是半夜,司機拋屍逃逸,於是天王寺教授死了三天才被一位路過的記者發現,記者還找到了天王寺教授的駕駛證——而這都是幾個小時前發生的事。
我把屍體的照片和帝丹大學確認身份的報道放到了他們麵前,幽幽地說:“我是做曆史研究和文物修複工作的,不是道士,也不會捉鬼,頂多會兩招佛山無影腳和飛龍探雲手。請相信科學,這個世界上沒有鬼,但,我確實很想知道為什麼已經死掉的天王寺教授會出現在這家餐廳裡。”
很好,從時間上講我可以是先得知了天王寺教授死亡的消息,才來找一二三先生的,這完全講得通,隻要日本警察沒權力直接看我的手機聊天記錄。
當然,就算有人真的要看,也隻能在我的手機裡找到同學群裡沒營養的內容和某些人錯發到群裡還給老師看到的澀圖。
——不會真有人不小心把不該發的東西發到班級群裡吧?不會吧不會吧?
“這是……”
“今天中午的時候屍體剛剛被找到,我從一位朋友那裡拿到的照片。”我抱著手臂,看這群人的臉色逐漸變化,從疑惑到震驚,再到茫然,然後他們齊齊看向了那邊的天王寺教授,最終其中某些人的表情變得恐慌起來。
等等,恐慌?這時候不應該懷疑這人是假扮的嗎?快點給我把你們見鬼的慌張表情收起來啊!
一二三先生依舊緊緊抱著天王寺教授的大腿哀嚎:“導師——你果然不甘心,你回來看我了對不對?!逢魔之時快過去了,我馬上就要看不到你了,你快點告訴我到底是誰把你創死的,我這就去找他報仇!”
天王寺教授:“……”
我看到這位教授的表情都不太對了,他麵對一群人「原來真的是鬼嗎」的表情緩慢的、掙紮著從一二三先生的哭嚎裡抬起手,試圖解釋:“我是活人,還喘氣兒呢。”
但他的聲音被淹沒在一二三寺吾半是喝醉半是真情流露的哭喊裡:“導師!你還記得我們2002年的初見,那時候你跟我說如果你遭遇不測,就讓我離開東京,換個工作,好好生活……”
被扒拉住的天王寺教授都快崩潰了:“你給我聽清楚啊我是活人我不是你的導師,我隻是個被他雇來的演員啊啊啊啊啊——”
幾分鐘後這位假扮天王寺教授的演員去卸了妝,坐在小森偵探的屍體旁邊,開始解釋自己的來曆。
他骨相出眾,但被散下來的頭發蓋住的臉上有大片燒傷的疤痕,要是沒這些疤痕的話估計還是挺好看的。
“是這樣,大概兩個星期前,天王寺先生委托我假扮他來找到他的助手一二三寺吾,希望我能跟助手吵一架,讓他意識到自己沒有做研究的才能,從研究所辭職。”
“他表示自己跟助手感情很深,沒法親自說明,但他自己要去參加一個保密項目,即將離開研究所,如果不這麼做的話,等他走後助手很有可能因為沒有才能而被刁難或者開除。”
“我等了好幾天,一直沒有等到助手出門,也聯係不上他……本來想退掉委托,但天王寺教授給的實在是太多了,於是我就每天來一二三先生經常吃飯的餐廳等人。”
他說他是替人辦事的專業“演員”,業務範圍從幫腳踏五條船的海王約會到替生病的偶像上台演出,再從代沒空的家長參加親子活動到為精神失常的社畜上班,隻有你想不到的,沒有他做不到的。
當然,違法法律的工作他是絕對不會接的,雖然也有些同事因為這點被人忽悠進監獄……但這份工作工資高啊!
我聽完隻有一句感想:“你好全能啊。”
演員先生麵色悲戚,說這是生活所迫,他本來是當影視演員的,車禍毀容之後就沒人再用他了,幸好現在事務所的老板收留了他,那個老板還跟小姐你一樣是國外來的,叫做夏東海。
夏什麼?我聽到這個名字就眼皮跳了跳,問他這所謂的夏東海具體長什麼樣,他說個子高高瘦瘦的,喜歡穿一身紅衣裳的男人,每天的娛樂活動就是拿著個老收音機聽戲,就是那種咿咿呀呀完全聽不懂的東西。
他說到一半看到我的表情,反應過來了,小心翼翼地問:“你們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