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子可是有事相托?”兮竹姐姐望向窗外,先行打斷了包廂中無儘的沉默,手中不住的把玩著青瓷的茶杯。我有些困惑,但是更為驚奇的是林疏林公子聽聞此話後馬上站起離開上好的紅木椅子,向著我們深深地作了一揖,然後坐下道:“姑娘可願聽一個故事。”兮竹姐姐點頭,我也沒有拒絕的理由。
三年前,林疏流連花叢,不想,最終將心丟在了在一個驕傲的藝伎身上,他煞費苦心、軟磨硬泡,終是得了美人傾心,互許終身。可惜當他向爹娘提起要娶藝伎過門時,爹娘卻不同意,隻道大戶人家怎可娶一妓女,身份不合,並且要馬上予他個親事,他攔了下來。他不知道該如何與藝伎交代此事,躊躇間,幾日未去青樓尋她。卻不知屋外早已傳得沸沸揚揚——“知道嗎,知道嗎,紅樓坊的朝雲想要嫁進林家飛上枝頭當鳳凰呢,結果人家連個小妾都不給你。”“是嗎是嗎?!朝雲那賤人看起來自命不凡,原來骨子裡也不過如此,真是金玉在外,敗絮其中。”“就是說嘛,妓/女就是妓/女,還真以為自己臉蛋漂亮點就不用靠伺候男人活了?”……
等他知道這些,並趕到紅樓坊的時候,朝雲隻在他們時常飲酒作詩的地方藏下了一封信,信中隻有一段話——
“下馬入車中
低頭共耳語
誓不相隔卿
且暫還家去
吾今且赴府
不久當還歸
誓天不相負
新婦謂府吏
感君區區懷
君既若見錄
不久望君來
君當作磐石
妾當作蒲葦
蒲葦韌如絲
磐石無轉移”
說到這裡時,林姓男子的眼眶已經微紅,手指有些焦躁的糾纏在一起,指節分明的大手硬生生地被揉出了幾道紅痕。“那後來呢?”我有些急切。林疏聽到此話,似乎有些自嘲的苦笑一聲:“如何能有以後?她走了,而爹娘又要逼我成親,我沒有拒絕的理由,我找了她整整三年,杳無音信。如今天各一方,可能再無重逢日。”
我的眼睛中也蓄滿了淚水:“冷師姐,我們幫幫他好不好?”半晌沒有回複。我感到有些奇怪,抬頭看時,卻見兮竹姐姐臉色青白,顏色隱隱浮現出了戾氣。心下有些害怕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兮竹姐姐?”那廂的林公子似乎被這一聲呼喚從回憶中拉回了現實:“冷兮竹?可是指九天以為正兮的兮?四君子的竹?”“正是。”兮竹姐姐的臉色依然不好。林公子大概也是發現了這點,暫時丟棄了身份問題,但是臉上的欣喜越來越濃。關切的為兮竹姐姐倒了杯茶水:“姑娘身子可有不適?是林疏招待不周了,請姑娘見諒。”
“林公子不必苛責自己。隻是你口中的朝雲,可是當年名動江南的冷妓南朝雲?”
“正是。”那廂回道。
“那到奇了,難道林公子不知道朝雲在一年前因為積勞成疾而亡,香消玉損了嗎?”兮竹姐姐的臉上閃過惱恨的表情,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林疏,從沒見她發這麼大的脾氣,“那樣性情,那樣脾氣的女子,你還真是能狠得下心,讓她如此受人非議,鬱鬱寡歡。”
“不…..這不可能。朝雲怎麼可以死,我還沒有兌現我們的諾言,他怎麼可以先我而去。”林疏雙手緊緊捂住麵頰,有清淚溢出指縫。雖然有些可憐他,但是這樣沒有擔當,隻知逃避的男子是不配得到我的同情的,冷眼旁觀,不做其他。
“你還要騙自己到什麼時候,是我親手醫治陪她到最後一刻,而從始至終,你都不曾出現在她身邊一刻。”兮竹姐姐的聲音有些凝噎。
“不可能,怎麼會有你治不好的病。不可能,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在街上看到你的那一刻就覺得你是不凡的人,可是怎麼會有神醫治不好的病呢,你不是冷兮竹,不實的。”林疏開始拚命搖頭,淚水汩汩而下。
“你還在逃避。你捫心自問,你對得起她嗎?辜負了她的人是你,害死她的人也是你,為什麼你到現在都不承認自己的過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