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起得甚早,觀察了一下天邊剛吐露出的魚肚白,似乎是剛至辰時。我摸了摸下巴,身邊空出的位置床席上早已冰涼一片。雖然我越發嗜睡,但是自小的教導讓我睡下後無夢之時極為踏實,至少不會翻來覆去,所以我如今是坐在靠近裡側的那半邊看著另一半沉思。連著數日了,柳軒都是在我睡下之時躺在我的身側,而當我起來時卻已無人影。前幾日,他的托辭是他起得比我早,那就今日這情況,又是如何?
躡手躡腳地合上身後的門,背靠在棱角分明的梨花木門上,深呼吸平靜了一下紛亂的心情,收起受氣媳婦去捉/奸的想法。昂首挺胸地向柳軒的房子走去,心裡琢磨著這小子瞞著自己又乾了什麼的同時,心開始惶惶不安起來。站在他的門前,看著房中那隱約特意遮擋起房間後半部分的屏風,抬起的想要推門的手又放了下來。我覺得生著大病的人在某一點上特彆像,那就是他們都太敏感了,敏感到一擊必碎。所以他們一旦受傷必會是一刀致命,而一旦被示好,便會猶如抓住了浮萍一般再不撒手。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胡思亂想些什麼,在擔心些什麼,隻是停駐的腳步不斷地提醒我:“雲葉,你在擔心柳軒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在懷疑他!”我抱住拚命地搖擺起來的頭,不,我沒有,我沒有懷疑他!腦內又是一陣叫囂:“你就是在懷疑他!你不敢相信他會守著一個將死之人!”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柳軒不會這麼做的。剛否定完腦中的雜音,心中卻一痛——雲葉,你還是不是人啊?!你竟然懷疑他?你竟然懷疑柳軒?
強忍住糾結在心頭的雜亂,我伸手推開了他的房門,在屏風前又一次停住了前行的腳步,我在猶豫該不該踏上這樣一條不歸路。或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會更好?可是我不能忍受我對他的懷疑,我自己這樣懷疑他會讓我覺得我不是個東西。或許,就看一眼、就一眼,隻要消去了懷疑,就什麼都好了?
拐進了屏風之後,我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得目瞪口呆。掩住嘴邊差一點泄出的驚叫,悄無聲息地退出了屏風之後。待穩住了情緒後,終是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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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軒又一次趴在桌上睡著了,他的桌上依然有著燃到儘頭的蠟燭,燭淚滴落的地方早已紅成一片,隻是這一次他手邊的不再是經書而是醫書,隻是他的身形較之當日更為消瘦了。我怎麼會忽略他眼睛周圍越來越深的暗黃,怎麼能忽略他日漸憔悴的身形,怎麼能拿此當作懷疑他的證據,怎麼能把自己的病任性地當作懷疑他的資本?他是不舍得我受一點傷害的呀,他是這個世上除了爹娘和兮竹姐姐以外待他最好的人呀,他是心如磐石一心一意對她好的柳軒呀,她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誤會他呢?我蹲下/身雙手捂住臉,他那麼真誠地為我,我卻不相信他,我卻……我很想抽自己一個巴掌,但是最後還是作罷了,不是下不去手,隻是害怕他發現以後會難過。我明白,他不願意我知道這些事所以才會瞞著我一個人悄悄地做著這些勞心勞力的事。
我抽出他掌下的書本,看著上麵密密麻麻的字跡和劃痕,看著那些無一不和我症狀相似但是實則並無關係的病症邊他細心標注的方子和藥量,心像是被細線纏繞著狠命地勒緊了,線嵌進心內固然疼痛,卻沒有看到眼前這個男子為自己吃苦來得痛。
他那整個呈現出蠟黃色的麵頰還有深陷的眼眶,曾經雖落魄然風華絕代的男子,如今卻為了我變得如此狼狽。一陣風吹過,手中的書往後翻了幾頁,我坐在多餘的椅子緩緩地看了起來,或許這世界上真的會有奇跡也說不準啊?比如說我身邊的這個男子,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他來到我的身邊,留在我的身邊,不正是我這一生中最大的奇跡嗎?那麼,再來一次奇跡也許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難。我勾起了唇角,種善因、得善果。我不想再整日昏昏欲睡、束手待命了,我不相信什麼宿命,什麼命由天定;我隻知道事在人為,我隻知道,就算為了身邊這個男子,我也要將這最後的日子無儘的、延續下去。
眸光閃爍,我俯身在柳軒的唇上淺啄了一下,能與你得成比目,我雲葉何辭刀山火海。在他還未醒來之際,我放下書,打了一盆熱水,拾起布沾上熱水細細地為他擦拭了一把臉,然後又為他梳了發。當時我還在想,這頭發都輸了,他、是逃不過了吧。於是越發歡樂起來:“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再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雙飛;三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又有尾,此生共富貴。”說著說著兀自笑了起來,想著柳軒被我娶回家的樣子,樂不可支。一個沒忍住,又把心裡話給說出來了:“要是柳軒穿上鳳冠霞帔,那得多漂亮啊……嘖嘖o(≧v≦)o~~”又一個沒忍住開始摸摸這兒、摸摸那兒,反正他沒醒,怎麼摸都沒人管。
“哎呀喂,這一個大男人,皮膚怎的這般光滑?!摸著會上癮的>_<”我覺得身下的身子似乎動了動,但是隨即又專心致誌地繼續摸,我摸、我摸、我摸摸摸,指不準下一次可以這麼摸是什麼時候了,就在我咽了口口水打算將手伸進柳軒的領口中進一步探索的時候,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攔住了我。我的爪子頓時僵在當場,腦中隻剩下幾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吃美人豆腐,被、抓、到、了!”接著便是一陣震天動地的乾咳聲,至於出自何人嘛,不好意思正是區區不才在下-_-|||
“剛才摸的時候也沒見你害羞呀?”柳軒的長睫輕眨悠悠轉醒,繼續再接再厲地調侃道,“怎麼,這麼急著想把我娶回家?”我咳地更帶勁了,他卻好似沒意識到罪魁禍首是誰一般若無其事地為我撫背順便揪了揪我的耳朵:“怎的耳朵都紅了,燒著了?”我聽著這彆有深意的話臉更燙了,真想眼一翻裝柔弱昏過去,可惜啊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