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間,鋪子深處有一青色門簾被人撩開,穿戴齊整精良的女掌櫃微微曲身,讓出身後兩名高大的男子。
那是兩名外邦男子,和青州本地人的打扮完全不同。
走在前麵的年輕男子背著手,五官俊朗,濃眉大眼。其發鬢兩側編了數條小辮,用鎏金龍珠紋銀冠束在腦後,每條發辮上都有數個小金圈裝飾。身上穿的也富貴非凡,外披深色皮質長罩衫,裡麵是一件暗色雲紋鑲金錦袍,腰間還束著一條鑲金帶玉的黑鞓,腳上蹬一雙金線皮革長靴,整個人看起來貴氣十足。
他身後的男子不太顯眼,中等年紀,一身普通的外邦人打扮。留著絡腮胡,兩眼中精光四射,行走間帶著虎虎風聲,一看就武藝高強。
時安不免多看了兩人一眼。
為首的那名男子感覺到她的注視,也側過頭來打量時安。當看清她的打扮,那人眼中有精光一閃而過,旋即轉過頭去,大步流星地走了。
女掌櫃急步跟在後麵,送到門口,又高聲喊著:“客官慢走啊——”
直到那兩人的背影已被街上的人群淹沒,才回轉身來。
適才掌櫃剛從簾子裡一出來,就眼尖地看到了身著官服的時安站在屋裡。生意人總是警醒,當時心裡就在揣測,不知道這位官差大人來店裡是為什麼。
隻是礙於剛來的外邦客人出手闊綽,不好立即相問。
現在總算平安地將兩名尊貴的客人送走,想必錢也穩穩地落入了錢袋子。掌櫃心中才鬆了一口氣。連忙賠著笑過來,又趕緊示意夥計去泡茶。
“不知大人大駕光臨是為何事,小店招呼不周,還望大人海涵。”
掌櫃剛才的表情和神色變化都一絲不落地被時安看在眼裡,她心裡暗暗好笑,但是表麵上還是做出一副很有威嚴的樣子。
既然掌櫃喊她一聲大人,她也彆弱了聲威。回想起初見魏厲時他那副冷冰冰的樣子,時安也學著端起架子,冷冷地說了一句:“無妨。”
女掌櫃精明的很,見時安不像是來找麻煩的,笑得臉上起了一堆的褶子。連忙問時安可是要為自己添置衣裝。
時安點點頭,對著麵前的布料皺了皺眉,她還沒想好怎麼選。畢竟隻是暫時穿著男裝,心裡想著隨便選個便宜的穿,方便上路,也好省點銀子。
可掌櫃的見時安看著麵前的布料有些遲疑,以為她看不上麵前這些料子,笑著拉她往裡麵走:“大人身份尊貴,這些料子的顏色款式如何配得上大人的端方雅正,大人請隨我來。”
連忙領著時安進了後麵的雅間。
門簾後麵的房間比前麵的還大,裝飾得高雅彆致。掌櫃領著時安坐下,夥計奉了熱茶過來。
掌櫃讓夥計推過來一個架子,上麵陳列著幾匹布,一看布料上的雲紋,明顯就比剛才的布料看起來貴重許多。
時安一臉的板正,並不說話。老板見她深有威嚴,更是賣力地為她介紹,架子上的布匹換了一種又一種,樣式越來越精致,價格也越來越貴,隻差沒把店裡所有的樣品都拿過來給時安過目。
最後,掌櫃說的口乾舌燥,看時安還是沒什麼反應,苦著臉說:“大人,民婦鋪子裡所有拿得出手的布料都已經請大人一一過目……”
“我聽說還有從上京運來的布料?”
“啊,瞧小人這記性!”掌櫃的一拍手,為難地說:“不瞞您說,近日船運少了很多,到貨的布料少,總共就兩匹,被方才那位鳳安居的客人選走了。”
“這樣啊……”時安剛剛在外麵聽她說到鳳安居,就覺得有些耳熟。
此刻這三個字再度響起,她立刻想起來,前晚上那因蛇毒而死的女子,臨死前跟她提過這三個字。隻是當時她不熟悉青州,並不知道那民婦口中說的鳳安居是何物。
“方才那客人,看起來不是我青州人氏。”
“聽口音是從蒼戎來的,說是來做生意的。穿著皮罩子太熱,所以來小店定製了幾匹薄料子做衣裳。這不,要的急,加了雙倍的價錢,讓明日一早趕緊就給送過去。”
掌櫃的一股腦說了一大堆。
“掌櫃的,那名公子可有提過是做何種生意?”
她印象中曾經聽魏厲好像提過那群混進來的賊匪是蒼戎的,不會這麼巧吧?
“沒有啊,咱們做小本生意的,哪裡敢多嘴。不過聽起來已經來了好些天了,一直住在鳳安居的天字號房。看起來肯定是大買賣人。”
“掌櫃的,什麼時候你這裡有了上京的好料子,我再過來。你先給我拿一套現成的衣裳,穿著方便簡單的就行。”
她停下一瞬,接著又說:“再給我拿一套現成的女子衣裳,我帶回去送給表妹。就要外間掛的那種就行,無需太複雜。”
掌櫃連連稱是,轉過頭去撇撇嘴。本來想做成一筆大買賣的,可是大人隻要滿意就行,她哪裡敢再多嘴。
隻是這位大人可真摳,說是隻看得上上京的名貴料子,一出手又隻要最便宜的。
大人的心思深如海,官差的生意真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