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已經進行七個小時,關恒意他們變得麻木,隻會盯著指示燈看,一直是紅的。突然燈滅了,三個人反爾同時嚇一跳。親自操刀的院長率先走向大門,急切地衝著門外揚起雙手大拇指。
家長們走進醫院大門口,看見門口已經拉起了大紅的橫幅,上麵寫著:“熱烈祝賀本院首例妻子捐肝救夫成功!!!”一群人差點集體昏倒。
郭振慢悠悠醒來時,腦子還不能工作,護士體貼地將他的頭擺向玻璃隔間,讓親屬可以看看他。阿振掃了一眼,這些人影都會動,看來自己還活著。眨了眨眼睛,放心地又睡了過去。
等到再醒來,郭振才察覺不對勁,吃力地問身邊的護士:“我老婆呢?”護士小姐很體貼,細聲跟他講:“放心吧,你老婆也恢複得很好,過些天就可以轉到普通病房。”郭振沒有因為手術影響智商,馬上反應了過來,情緒激動哭了出來。
接下來的日子這對夫妻都迅速恢複,醫生總愛形容他們是天作之合。小兩口被移到同一個病房,平常也沒多說話,就是含情脈脈地相互望著,讓旁人越發受不了。周武堂先嚷了一聲看不下去了,哼了一下笑著走掉。關恒意拉走張和宋說咱們一起去逛街。
結果對於和宋來說,從逛街開始,逛出了很大問題。
張和宋在跆拳道館忙著跟各位高手切磋,幾場下來大汗淋漓,虛脫地直接躺在地上喘氣。身體暫時平靜下來,可是她的腦子卻像是沸騰的漿糊滾個不停。
最近一段時間關恒意的行為舉止越發怪異。頭幾天,以為郭家兩夫妻脫離險境,大家都興奮,摟摟抱抱也正常。可是最近幾天,關恒意的行為嚴重困擾了張和宋。
首先,他每天都會到宋家吃飯,頓頓不缺席,然後會帶和宋去看電影、逛街,買裙子給她穿,和宋穿上還要轉幾個圈圈給他看。這些也都算了,關恒意還會拉著她一起照大頭貼,這也算了,照相時他居然把他的臉硬是貼上和宋的臉,緊得縫都找不著,弄得張和宋的心頭小母鹿澎澎跳個不停。
那個很久之前已經被埋進塵土裡的情份,像是切斷的響尾蛇尾巴還沒死絕,又在深土下麵不停地向上鑽。
邱吉爾說過:你回首看得越遠,你向前也將會看得更遠。於是張和宋把從前的日子再想一遍---年少時的確非常迷戀他,隻要看他一眼,就會渾身充滿力量。不記得感情從什麼時候開始發酵,認為自己年紀小,就先做個記號慢慢驗證,等到確定無疑的那天,心態已經失去控製不能收拾。
和宋如今會想,是因為那時的光蔭漫長無聊,小小的心田要裝下一個人,製造悲傷,搞搞哀愁,才會讓日子過得有點現實意義。可是,現在看來那時是段無病呻吟的歲月,卻是每次要用掉很大的力氣才能故作平靜地看著他聽他講話,偶爾的親密碰觸,是自己用儘了說服力,才可以捆住這份滾燙的思緒。
但是,往往他隻是和宋和宋地叫著名字的時候,一顆心就會顫抖不停。
直到從此看不見他的時候,和宋就開始閉上眼睛做美夢,夢著有朝一日和他定將再會,可是睜開眼才明白,會醒的都不叫美夢。她會因此而難過,常常覺得自己死期不遠了,卻又每每看到第二天太陽照常升起。時間再流失一點的時候,張和宋又想通了,幻想越多對現實要求就越高,之前過得很滿足,這樣就夠了,一再地久戀過去,滿足會變成不滿,心理容易變態。
於是,先從不再吃蜂蜜蛋糕開始,就能少想他點,多多努力,時間再過久些,一切OK。
張和宋還是躺在地上紋絲不動,稍稍轉過頭用眼光找財哥。財哥穿著迷你版的道服,一拳一腿地跟著旁邊的大哥大姐比畫,結果沒站穩,一屁股坐摔到地上。周圍的人忙著擁上去抱起他,看他非常可愛又是一頓調戲,財哥被逗弄得嘻笑不停。
和宋看到此情景也笑了起來。好吧,她對自己說,下過的決心就不要再搖擺,男女問題從來就不是人生重點。於是她的心情立刻變清爽,戰鬥力馬上提高,嗖地一躍而起,囂張地大叫:“下一個!”
關恒意又到宋家蹭飯,看見張和宋坐在大廳的桌子上奮筆急疾書,湊上去問在乾嘛。和宋認真地回答:“我在寫自傳----我的前半生!”
恒意聽完臉上全是不解,像是在說你的人生已經優秀到了需要現在就總結的地步嗎?
和宋繼續解釋:“從現在開始,每一個跟我相親的人在見麵之前,要先熟讀我的自傳,這樣讓他更充分地了解我,省得見了麵連我上哪間幼兒園也問!”
說完和宋自己先大笑起來,“騙你啦!”
被捉弄的關恒意也傻傻地跟著笑起來。這個張和宋比從前活潑了許多,從來都是都是被調戲的對像,現在變得會戲弄人了,恒意覺得這樣也很好。
張和宋湊近關恒意的臉,帶著一點得意的語調對他說:“有一件好事要跟你分享!剛才我是在填表格,單位推薦我去省裡培訓,過兩天就走。整個基層派出所就五個名額,你看,我多優秀!”
關恒意對此相當不屑,以和宋的大腦水平,如果不是世伯世叔們一路庇護,哪有這樣的好機會。可是轉念一想,心頭跳了一下又緊張起來:“你什麼時候回來?”
“要半年!”
關恒意突然覺得小心肝先是一陣拔涼拔涼的,隨後又聽見哐當一聲,心就碎掉了。感情還沒理順,問題也沒解決,肇事人就要離開。
晚飯後兩人一樣在田間散步,夏季的餘威還在,熱氣烘得恒意的心悶悶的,和宋看他一直不說話,就用手肘捅了他一下,問他在想什麼。
關恒意笑笑,沉默了一下問:“你的前半生自傳裡麵,我的部份占幾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