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爬樓的步子緩慢而沉重,剛上二樓,迎麵撞上出門倒垃圾的胡奶奶,老人見她如此開心,瞄了眼香噴噴的烤鴨,瞬間明了。
“今晚全家福?”
她用力點頭,笑得合不攏嘴,“我媽最愛的烤鴨,最後一隻被我搶到了。”
老人被她的情緒感染,也跟著笑,“真厲害。”
告彆奶奶,她興衝衝地上樓,拿鑰匙開門時,門先一步從裡麵打開,喬媽套好外套,接過邢爸遞來的包,急切地往外走,回頭衝他們喊,“晚飯彆等我了,晚上可能還要值班。”
女人回頭,瞧見門外呆若木雞的女兒,幾天沒見,一上來劈頭蓋臉就是質問:“秦老師給我打電話了,你這次考試怎麼回事?”
喬浠直接被她強大的氣場秒殺,低頭心虛,嘴裡細聲狡辯,“進步了,一點。”
“5分算什麼進步?”
她眉目犀利,一臉恨鐵不成鋼,“邢崢這麼教你都學不會,你心思都用到哪去了?我看你已經沒救了,還想考什麼舞蹈學院,專業能過文化也過不了,趁早放棄得了,看看哪個廠子缺人擰螺絲,你第一個去報名。”
那話實在刺耳得緊,每個字都凶狠地往她胸口戳,她下意識將烤鴨藏在身後,上樓前那點幸福感蕩然無存,眼淚在眼眶裡打轉轉。
邢爸見氣氛不對,趕緊出麵打圓場,“老婆,你彆這麼凶嘛,成績是重要,但孩子的心理健康更重要,讀書讀不好咱就另辟蹊徑,人這一輩子又不是隻有讀書一條出路。”
喬媽早對他無底線的嬌慣心存怨氣,還沒氣地瞪他一眼,“你還有臉說,都是你慣的。”
“是是,我的錯我的錯。”
他順毛安撫她,語氣嚴肅的表態,“我保證,以後絕對嚴格要求她,絕不縱容。”
“你保證個屁!”
“好了,我開車送你,咱消消氣。”
他摟著氣頭上的喬媽往樓梯走,不忘回頭衝喬浠和藹的笑笑,嘴上仍在拚命安慰老婆。
喬浠聽著兩人漸漸遠離的聲音,木頭人似的站在門口,下唇咬得血紅,拚命忍住眼淚。
“你站在門口乾什麼,罰站啊?”
這時,身穿黑色衛衣的邢崢突然閃現,她啜泣著抬頭,見著那張冷若冰霜的臉,委屈成倍翻湧,唇瓣幾番顫抖,淚水還是不爭氣地掉下來。
她扭過頭狂抹眼淚,賭氣似地推開他想進屋,兩人擦身而過,他突然拽住她的手腕,強行扯到身前。
“放開我。”
他低頭看她哭得梨花帶雨,垂在身側的手指輕顫,強忍住給她擦眼淚的衝動。
“彆哭了。”
喬浠倔強不承認,鼻音稍重,“我才沒哭。”
邢崢抿唇低笑,聲線放軟,似夏夜的微風吹過耳畔,“是我沒教好,不是你笨。”
她輕輕眨眼,順著話倒打一耙,“本來就是你的錯。”
借著頂燈明亮的光,他瞧見她身後藏著的東西,那股獨特的香氣撲鼻而來,邢崢了然一笑,懸掛半空的那顆心跟著穩穩落地。
“西長街的那家烤鴨?”
“嗯。”
“以後我去買。”
他看了眼牆上的時間,皺眉道:“回家太晚了,打你電話也不接。”
她吸吸鼻子,“手機沒帶身上。”
邢崢鬆了口氣,見她情緒緩和,抬手敲敲她的頭,“去換衣服,馬上吃飯。”
她悶悶地“唔”了聲,烤鴨遞給他,神色落魄地走向房間,合上門才隱約覺得不對勁。
他今天吃錯藥了嗎?
怎麼有種....莫名其妙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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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說鬨了點不愉快的小插曲,可有邢爸坐鎮的場子少不了歡聲笑語,晚餐吃得十分愉快。
飯畢,喬浠幫著邢爸一起收拾,兩人並肩在水池邊洗碗聊天,天南地北的瞎扯。
她無意間說起今晚的菜有失水準,邢爸趕忙解釋:“那會兒你電話打不通,邢崢急得不行,要不倒多了醋,要不放多了鹽,菜能好吃才怪。”
喬浠第一時間難掩詫異,轉頭看向坐在沙發上剝柚子的少年,飽滿的果肉很快堆成小山峰,不出意外這些最後都會進到她的肚子裡。
“以後啊,你記得把手機帶在身邊,免得他找不著人各種胡思亂想,剛要不是我跟你媽拚命攔著,他差點扔了鍋鏟出門去找你。”
她微微失神,無法想象他為了自己坐立難安的樣子,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感在體內持續發酵。
邢爸整理好全部餐具,笑著感慨道:“他這個哥哥當的,比我當爸的稱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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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間,她第一時間打開抽屜翻出手機。
界麵顯示未接來電,36個。
雨後的夜晚很安靜,微風輕輕吹起紗質窗簾,清潤的濕氣迎麵撲在臉上,她心跳忽然變得很快,悄咪咪地紅了臉。
她對他而言,有那麼重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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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邢崢的日記裡隻有短短兩行字。
不要隨便失聯。
我會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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