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景看到說話的老人手裡拿著打濕的棉布拖把,扶腰站在靠窗的辦公桌旁往門邊看著,大理石地麵已經被他拖得又乾淨又亮堂。
他的腦海中很快顯示出了老人的簡單信息:張繼堂,資料管理員。
“彆取笑我了張伯,我想問問您知不知道這張照片。”鄒羽看了看乾淨的地麵,踮起腳尖走到被他叫作張伯的老人麵前,把手裡的照片遞了過去,
“您在咱們這所學校重建之前的老學校裡就已經工作了幾十年,應該能認出這張照片吧。”
老人頭發已經全白,看樣子已經是耄耋之年,穿著款式很舊還略有些泛黃的白襯衣,但襯衣熨得十分平整,連一絲褶皺也沒有,胸口還用皮繩掛著一副老花鏡,看得出是一位整潔又講究的老人。
老人看著鄒羽笑了笑,戴上老花鏡,又看了一眼隨後靜悄悄地走進來的孟景,隻是搖頭笑笑並沒說些什麼。之後,他才從鄒羽手裡拿過照片,眯了眯滿是滄桑的雙眼,開始細細端詳。
片刻過後,他突然腳下不穩地往後趔趄的一步,幸好即使扶住了身旁的辦公桌才勉強穩住身體,驚得鄒羽和孟景同時捏了把冷汗,不約而同的上前攙扶起老人。
“我沒事、沒事……”老人伸手攔住兩人,呼吸明顯變得急促了一些,但很快被他調整了過來,“這張照片你是從哪裡拿來的?”他問鄒羽,聲音和拿著照片的手都有些發抖。
鄒羽低頭看了一眼照片,一臉沉默沒有吭聲。
“這張照片有什麼問題?”孟景從他的反應察覺到了什麼,恰到好處地插了一句,儘管明顯引起了老人的不滿。
老人皺起眉頭看了他一眼:“你怎麼也沒穿校服?”
“他是剛轉學過來的。”鄒羽似乎緩過了勁,孟景也不知道他是在照實說還是在替自己解圍,“這張照片是我撿到的,看您的反應,果然知道點什麼吧?”
鄒羽的語氣顯得有些咄咄逼人,大概他也意識到了,因為老人的表情肉眼可見的變得難看了許多,他隻好放緩語氣說:
“我隻是想知道他為什麼和我長得一模一樣,這感覺很穿越很……古怪。畢竟這張照片看樣子很有些年頭了。”
說完,他用食指指了指照片第二排中間,也就是之前孟景一直反複提及的那名男生。
“一模一樣?”張伯重新確認了一眼鄒羽指的男生,又舉起照片比著他細細觀察了很久,才搖搖頭說:“倒是有幾分神似,但離一模一樣還差得遠。”
“怎麼會!?”鄒羽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眨巴著眼睛想了想,往老人麵前一湊,盯著他的眼鏡,一臉認真地低聲問:“是不是您該換眼鏡了?”
他的話讓老人一愣,老人隨即狠狠敲了敲他的腦門,擺出一份慍惱的樣子:“臭小子,你現在連我都敢取笑啦!我這眼鏡好著呢。”
老人的反應讓孟景心頭一涼——他知道鄒羽剛才肯定不是在取笑張伯,因為他也嚴重懷疑是不是老人的視力不好。
鄒羽和照片上的那名男生從眉毛到眼睛,到整個麵部五官輪廓,甚至就連照片上笑起來時嘴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樣,怎麼可能隻是幾分神似?
好像有什麼地方出了問題。
回想一下,當時張躍也沒認出鄒羽和照片裡的男生明明長得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上課鈴響了。
“行了行了,你們該回去上課了,至於這張照片,我想不能還給你了。”老人拉開抽屜,隨手將照片放了進去,然後推著兩人往外走,“這張照片遺失了很久,現在正好物歸原位。”
“這張照片明明是我撿的,怎麼就成您的了!”鄒羽被推到門口,一臉的不服氣,伸長胳膊想往門內鑽。
“你小子少來,剛剛你自己明明說是你撿的。拾金不昧才是好學生。”老人一撇嘴,瞪了他一眼。
“我對當好學生完全沒興趣,”鄒羽不屑地翻了個白眼,用腳卡著門縫不讓老人關門,無賴地把臉一歪,把手朝老人麵前一伸:“不行,您必須把照片還給我。要不然我今天就賴在這裡不走了。剛剛一個字都沒從您嘴裡問出來,現在還沒收我的東西,我堂堂校霸不要麵子啊?”
老人被他的樣子和語氣逗樂了,忍不住往他伸著的手掌上拍了一下,神神秘秘地說:“那照片是學校的寶貴實物資料,你想拿回去私用肯定是不可能咯,但我可以給你換點彆的。”
他將門半掩,步伐蹣跚地折返回辦公室。
孟景聽到裡麵傳來拉開抽屜的聲音,接著聽到紙張翻動,過了大概幾分鐘,老人才重新出現在門後。
孟景看到他手裡多了一張小紙條。
“我老了,跟不上時代了,聽說我在這裡整理好的資料你們上網也能查,”老人一副力不從心的樣子,歎了口氣:“關於那張照片的詳情,電腦檔案上大概也都有,你想知道就去學校機房的電腦上查這個檔案編號吧。”
鄒羽接過紙條,看著上麵的一串數字,孟景也好奇地湊了過去——20140609。
孟景覺得這串數字像是一個日期。
“至於那張照片,”老人笑著擺了擺手,背過身往辦公室裡走:“你就彆想著再拿回去了,那是屬於學校的財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