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傾進了衛生間，就見盛驚瀾洗了手，抽了紙巾慢條斯理擦拭著水珠。
時傾輕撩發尾，擰開水龍頭，俯身洗臉。
後脖頸傳來冰冷牆磚帶來的寒意。
差不多了。
他忽而抬頭，臉上的水也沒來得及擦，表情慌張，一把捂住後脖頸看向盛驚瀾。
盛驚瀾也在看他，似乎始料未及就這樣對上了視線，所以收回目光時倒顯得幾分不自然。
視線收回，但大腦成像還沒散去，那截白淨修長的頸，上麵似乎印著個星月的文身圖案。
因為時傾一直留著半長發，盛驚瀾從來不知道他身上竟然有文身。
“你……看到文身了。”時傾捂著脖子後腿一步，是肯定句而非疑問句。
盛驚瀾對著鏡子整理袖口，好像根本沒當回事，語氣平平：“看到了。”
當下娛樂圈對藝人的要求極其嚴格，抽煙、文身這些都會成為大眾眼中“帶壞小朋友”的罪證，特彆是時傾這種年輕代藝人，對於追星族小朋友的三觀建立更是舉足輕重。
上一個被人拍到文身的當紅男星已經涼涼。
這也是這個圈子心照不宣的規則。
時傾下意識看向門口，再次看向盛驚瀾，眼底帶著警惕，卻又摻雜一絲畏懼。
“你，會說出去麼。”儘管他的表情顯出幾分強硬，可依然掩飾不住那股憂色。
盛驚瀾轉過身，並沒回答他，似乎覺得這個問題沒有回答的必要。
他邁動長腿。
剛走一步，衣擺被人抓住了。
他回過頭，就看見時傾抵著頭，手指抓著他的衣擺，在顫抖，指節透著一抹蒼白：“這事，不說出去好不好。”
盛驚瀾一副居高臨下的姿態垂視著他，眼底黑沉沉一片。
“這種事我無法保證，和人閒聊的時候，偶爾說話會不經大腦。”
“因為那裡有道疤，那時又年輕不懂事，就想遮住，結果現在對藝人管理越來越嚴格，如果被彆人知道，我沒辦法繼續在這圈子裡混了。”
時傾的聲音儼然漫上哀求之意，抓著盛驚瀾衣袖的手不斷收攏，指節透著一抹蒼白。
“你想怎麼樣。”盛驚瀾冷淡回問。
時傾思忖許久，轉過臉不再看他，似乎是妥協了：
“我為我以前頂撞你道歉，希望你千萬彆放心上。以及，隻要你願意幫我保守秘密，不管你提什麼要求我都照做。”
盛驚瀾微微揚起下巴，顯出幾分盛氣淩人。
他抬手拂開時傾的發尾，注視著文身，依稀能看到文身下有一道拇指長的疤痕。
他收了手，漫不經心插.進褲兜。
“我最近接了新戲，角色對我來說是挑戰，一直揣摩不到位，所以需要有人幫我對戲。”
時傾緊抿著唇，不斷收攏的手指預示著他心有不甘。
過了快一個世紀，才聽到他晦澀的一句：“好，你一句話，我隨叫隨到。”
盛驚瀾抿了唇，眉頭微蹙時順勢移開了視線：“手機給我。”
時傾掏出他的小6雙遞過去。
盛驚瀾的眉頭蹙得更深了。
還是這部手機。
他在時傾手機裡輸入自己的電話號碼，道：
“劇本我會發給你，對戲前提前通知你對哪一場，你在家練熟台詞再來，彆耽誤我時間。”
時傾點頭、點頭。
盛驚瀾扔了句“那就這樣”，把手機還給時傾，轉身離開衛生間。
看著盛驚瀾離去的方向，時傾站直了身體，手機擋住嘴唇，卻遮不住嘴角意味深長的笑意。
盛驚瀾希望他離開好永遠守住當年的秘密，他偏不。
重活一次，不會再被任何人牽著鼻子走，當年盛驚瀾有多看不起他，今日就要他吃儘苦頭。
愛而不得的苦。
父母死亡的秘密要，失去的尊嚴也要一並拿回來。
*
“謝謝你霍代表，請我吃飯還送我回家。”
家門口，時傾對霍伯驍鞠躬道謝。
一來二去，狗子們也對霍伯驍熟稔起來，見了人也不再亂叫，反而給予和時傾同樣的待遇——尾巴搖搖，嘴巴翹翹。
“和我不用這麼客氣。”霍伯驍發動了車子，“對了。”
他從置物盒裡拿出一隻巴掌大小的盒子遞過去：“給你的。”
時傾隻一眼，就看出那是手機盒子。
“為什麼給我這個。”
“是公司旗下藝人代言的手機，品牌方送了一百部新機，被藝人拿去直播間抽獎一部分，剩下的，反正用不到，送你了。”霍伯驍伸長手，笑道。
“不用的，我的手機還可以用。”時傾連連擺手。
“拿著吧，我看你的手機好像隻能裝單卡，新手機裡我辦了張新卡，以後如果公司有和你的商務合作，我會讓他們聯係這個號碼。”
話都說到這份上，時傾再不接就是不識抬舉了。
他接過手機緊緊攥在手裡，對著霍伯驍又是一鞠躬。
身體還沒彎下去，肩膀被人按住。
未能完成的鞠躬致謝前，是霍伯驍緩慢地搖頭。
儘管他什麼也沒說，可時傾也明白他是要自己不必這麼客氣。
“謝謝你了代表，我會珍惜著用。”
霍伯驍笑笑，道了句“早點休息”，便開車離去。
望著車子漸漸消失在黑夜中，時傾如同雕塑，站了許久。
小狗們一窩蜂湧上來，對著他搖尾巴。
時傾蹲下身子揉揉小狗的腦袋，把手機拿給它們看：“看，我有新手機了。”
小狗似乎也為他感到開心，對著明月嗷嗚兩聲，冗長而歡愉。
新手機雙卡雙待，時傾把舊卡也一並裝進去。
望著完美下崗的小6，有些感慨。
當時自己剛上大學，用的還是宿舍辦寬帶送的百元機，最多能打個電話發發短信。
大學學的是網絡安全維護，需要一台差不多的電腦，他平時半工半讀省吃儉用，加上獎學金可以買台四五千塊的電腦。
電腦都選好了，隻差付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