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
唐人街,中餐館。
織田作之助站在前台內側的傳菜窗口旁,靜靜沉思著。他還在想那天任務報酬翻倍的事。
他身姿筆挺,侍者馬甲勾勒出男人的寬肩窄腰。即使下巴帶著大叔模樣的胡茬,也無法抵消他的氣質。
偶爾也有膽大的人會趁著織田作上菜時,主動詢問他的手機號。
“嘿,大叔!”
後廚的廚師探頭搖了搖鈴,喚道:“織田大叔,你發什麼呆呢。”
織田作之助猛地驚醒,回頭:“啊……抱歉,是要上菜了麼?”
“二十二號桌,辛苦你啦。忙完這一會兒,應該就能休息了。”廚師長將菜肴推向紅發男人,笑嘻嘻地說。
織田作之助連忙:“哪裡,您也辛苦。”
他那持過槍、拿過匕首、握過鋼筆的手,此時用來端盤子,也依舊穩穩當當。
服務員或多或少都有不小心摔落菜盤或杯子的情況,唯有織田作之助,從入職以來就沒出過疏漏。壘得再高的碗碟,在男人寬大的手心和堅實的手臂上都變得格外老實。
某次,一位客人的衣袖不小心掃到桌邊的酒杯,同桌的客人都驚呼出聲。
眼看酒杯就要傾倒,酒水甚至可能灑到客人們身上。千鈞一發之際,仿佛隻是路過的織田作之助隨手彎腰一撈,一接一晃,酒杯就再次穩穩地回到他的手掌間。
暗紅酒液在半空晃了一圈,乖乖回落,貼著透亮的杯壁旋轉一周,緩緩平靜下來。無論是潔白的餐桌布還是客人漂亮的小裙子,都沒有染上丁點汙漬。
織田作之助用手指捏著細長的高腳杯杯柱,將它放在桌上,再往女士的方向輕輕推了推。
“您的酒,請小心衣袖。”
男人的麵色淡淡,嗓音一如既往地平靜低沉。經過傑森的魔鬼培訓,以及每天被迫沉浸在全英環境中,織田作的英語水平日益提高。類似這種的簡單句子,已經可以信手拈來了。
說完這句話,他就利落轉身離去了——他的左手甚至還端著幾個空盤子,要送去後廚清洗。
對織田作而言,這不過是再順手而為的小事。杯子打翻還要他來收拾,當然要在翻倒之前救下來。
親眼目睹了這一幕的人們卻不這麼認為。
起碼這一桌的客人——尤其是不慎打翻杯子的女士——既激動又後悔。
“三分鐘,我要知道這個男人的所有資料!上帝,我怎麼就沒攔下他要電話號碼,哪怕是個推特賬號呢……剛剛他可太帥了!”
同伴非常讚同:“沒錄下來真可惜。”
*
“叮咚——”
門口懸掛的鈴鐺響了。
織田作之助正好在大門附近收拾一張桌子,聞聲抬頭:“歡迎光……傑森,是你啊。”
一個黑發藍眼的小男孩推開大門,朝裡麵探頭探腦,看見織田作之助在不遠處朝他招招手,才溜溜達達地跑到男人身旁。
“你怎麼來了?”織田作之助問。
傑森也不是第一次來中餐館找織田作,但他擔心次數太頻繁會打擾到織田作工作,沒什麼大事幾乎不會主動往中餐館跑。
“……路過,來看看你。”傑森踮起腳往店內瞧了瞧,眼尖地在前台看見低著頭不知在做什麼的店主小姐,悄聲道:“沒什麼事,我先走了。”
說完就要開溜。
織田作之助一把揪住他的後衣領,把人扯回來,無奈:“跑什麼?已經是晚上了,唐人街離家裡有一段距離,你自己回家也不安全。在這等我下班一起走吧。”
傑森:“你老板沒意見嗎?”
織田作:“老板人很好,不會生氣的。”
織田作之助收拾完這張空台,端著盤子往回走,傑森很心機地主動“搶”了幾個摔不爛的塑料水杯,像模像樣地端在手裡,一副他很乖他有在幫忙的模樣。
把臟碗碟送進後廚,織田作之助主動跟店主小姐說了他想讓傑森在店裡等他下班的事。果然,店主小姐爽快地同意了。
“傑森吃飯沒啊?等會跟我們一起吃吧!”她甚至熱情地招呼傑森留下來一起用餐。
傑森下意識抬眼去看織田作,織田作朝他點點頭,傑森就應下了。
中餐館會提供員工餐,但每到晚餐時間,中餐館的生意都會很好,因此店員們隻能錯開用餐時間。要麼提前,要麼推遲,大家一般都會選推遲。
哥譚治安不好,入夜後幾乎沒什麼店還敢開門,也就仗著這裡是唐人街才得到幾分優待。即便如此,大家也不敢多待。幾乎每天都是客人走得差不多了,大家便開始吃晚飯,用完餐後再收拾收拾,就能下班了。
最遲八點半,店內必定落閘。
傑森跟著蹭了一頓晚飯,挑了個角落的椅子坐著看織田作忙碌。
今天輪到織田作之助負責鎖門,他最後一次檢查完電閘,晃了晃手裡的鑰匙,對傑森說:“走吧。”
兩個人結伴回家。
走在散發著盈盈光暈的路燈下,傑森走著走著,就會抬頭看一看滴水獸。
哥譚有這麼一個說法:
走夜路的話,偶爾抬頭能看見一道黑漆漆的蝙蝠身影,從兩棟大樓間飛躍,一閃而過。
亦或是一抬頭,就能對上正蹲在滴水獸上的大蝙蝠的森冷目光。
“怎麼了?”織田作之助注意到,跟著抬頭,“頭頂有什麼嗎。”
但他什麼也沒看見,隻看見一輪彎月和陰沉沉的滴水獸。
傑森抿了抿唇,非常警惕地左顧右盼一陣,張了張嘴,還是什麼都沒說。
“沒什麼,回去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