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進小院,就見張錦書和春喜各掌一個小燈籠站在門口等她,燭光下,兩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長。
張溪月突驚覺這兩人不過是個半大孩子,玩心一起,不禁逗道:“這是誰家天黑還不睡的小娃娃,小心待會拐子溜進來活捉了你兩當媳婦去。”
崔氏疼愛女兒,從小就請了先生給家中兩個孩子啟蒙,在春喜眼裡,識字的月姐兒學識高,特了不起。
張錦書不知道拐子是什麼,但來抓走她的人一定是壞人。
一聽這話,兩人瞬間就嚇了一大跳,瞪著雙烏溜溜大眼差點把手裡的燈籠扔了。
“哈哈哈”,張溪月仰頭滿意的大笑三聲,果然孩子還是彆家的好玩。
第二日太陽曬屁股,張溪月才睜開眼,轉頭就見張錦書側躺著身體,腦袋枕在胳膊上猛盯著她瞧。
“早”,張溪月打完招呼,忍不住又打了個哈欠。
古人起的實在是有點早。
張錦書笑道:“月姐兒早”,說完臉紅的像顆熟透了的蘋果煞是可愛。
聽到屋裡的動靜,春喜端著木盆推門而入,一邊伺候兩人穿衣,一邊說道:“宋嬤嬤早上來過一趟,不過見小姐們睡得香又走了。”
張溪月穿好薄襖走到木架前,捧了把水洗乾淨臉,春喜連忙走過來遞上汗巾,道:“宋嬤嬤交代等兩位小姐收拾好去夫人那處用早食。”
接著春喜又將另一片汗巾遞給正在洗臉的張錦書。
張溪月停下擦臉的動作,書中曾提過張錦書因著沒人管,第二日仍穿著原先的舊衣一身臟汙去給崔氏請安,加之原主的挑撥,讓崔氏徹底厭惡這個親女兒,將人丟在柴房裡自生自滅。
張錦書也因此開啟了悲慘的張家生活。
張溪月遂向兩人招了招手,三個小腦袋湊在一起嘰裡咕嚕探討該如何打扮一番,務必改掉崔氏對張錦書之前不好的印象,扭轉原書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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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的崔氏摸了摸冷掉的茶杯,忍不住對宋嬤嬤抱怨,“月姐兒最知禮,從不會睡過頭,那丫頭在農家長大,沒規沒矩......長久以往,帶壞了月姐兒可怎麼辦。”
“性子懦弱,嘴巴笨拙,就知道嚶嚶哭,好似我在欺負她!真是沒一處趕上月姐兒!張家千金是個不懂規矩的村姑這事傳出去,張家臉往哪兒放?”崔氏忍不住嫌棄道。
張家也是農戶出身,受困金銀才不得已娶了商賈之女,崔氏也自知身份卑微,處處維護張家名聲,唯恐落了笑柄讓張家被人嘲笑。
而這件事一旦抖出去,勢必成為官夫人圈裡的笑話,百姓飯後的談資,崔氏一想到此處就充滿怨憤。
正巧這些話一字不落的傳進張溪月和張錦書耳朵裡,張錦書眼眶一紅,捂住嘴小聲哭了起來,這一刻她格外懷念在仲家生活的日子。
“娘,我們來啦”,張溪月攥住張錦書的手,投以鼓勵的眼神拉著她一同進屋。
進了屋兩人按次坐下,張溪月給崔氏舀了一碗粥,寬慰道:“娘,妹妹這樣我們更該對她好才是,這件事隻有張家大伯知道,張家村與張家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用我們管,村長一定也會敲打好村裡人。”
張大伯是張父的大哥,孩子被抱錯這件事也是他率先發現,並找到人送回張家的,至於個中細節目前家裡隻有張父他們清楚。
轉頭,張溪月又給張錦書舀了一碗,繼續道:“管好府裡下人,這件事就不會宣揚出去,更何況”,她向崔氏奉承道:“娘把我教的這般好,有了經驗,妹妹未來隻會在娘的教導下更加出色。”
這番馬屁拍的崔氏連連發笑。
門外的張父聽了個全,心想,這月姐兒沒白吃張家這麼多年的白米飯,更沒辜負崔氏這麼多年對她的疼愛。明事理,又孝順,隻可惜不是他的種,若不然長大嫁出去,還能為兒子添把助力。
“行行行,娘知道了,你這個馬屁精”,崔氏瞪了女兒一眼,把目光瞥向沉默不語的親女兒,清了清嗓子問道:“可取了正經名?”
崔家有百畝良田,經常和佃戶打交道,崔氏兒時也跟在父親身後去了幾回地裡,知曉農家人不喜女娃,許多女人一輩子都沒個大名,都是大妮,賤丫頭的叫著。
“我......我以前叫仲雨,小名雨姐兒”,張錦書結結巴巴的答,聲音細如蚊子,注意到月姐兒鼓勵的目光,遂又咽了口唾沫,揚高聲音道:“現在我叫張錦書......”
沒等張錦書說完,便被崔氏急切打斷,道:“張錦書這名,誰給你取的?”長輩給家中小兒取名字,是有講究的。
張溪月指了指自己,紅著臉認錯,“娘,我見妹妹就像話本裡的小仙女一樣天真可愛,就嘴巴一快,不小心給......”
崔氏沒控製住,向女兒翻了個白眼,臉上沒有動怒的痕跡,嘴上卻不饒道:“半大小丫頭,還逞能給妹妹取名,這傳出去都給人把門牙笑掉了。”
這話一說,取名一事也就算過去了。
宋嬤嬤站在一旁低頭憋笑。
這時張父從角落處走進來,屋內一下沉默了起來。
他靜默了一會,猜到崔氏這時候估計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他。但有些事,對就是對,錯就是錯,既然無法阻止它的發生,就該知道後及時撥亂反正。
在這件事中,月姐兒無辜,性格也確實讓人喜歡,但,假的真不了。
“現在天氣冷,林中許多野獸都在沉睡,這兩日啟程最安全”,張父單手背在身後,眼神一一掃過在場的人,威嚴道:“夫人身體不好不便操勞,這件事為夫自有安排。”
事情發酵一天,又被女兒寬解多次,崔氏這次沒有哭鬨。
她拉張溪月到身前,望向張父,往日溫柔如水的眸子現溢滿哀求,“月姐兒在府裡千嬌百寵般長大,現讓她去種地做家務如何適應的了?”
更何況農家女,能嫁給什麼好人家,嫁不好,月姐兒一輩子毀了。
張父一聽便沉下臉,直接摞下一句“明日清晨,馬車準時停在偏門”的話便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