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咬緊牙,握著藍色戰刃的手顫抖不止。
她退了兩步,皺緊了眉。
【要來不及了,你要是再猶豫……】
“愛斯。”
他的話,剛好打斷了她。
我側過身,看著他再次仰起的頭,被巨人肌肉束縛住的手臂輕輕扯了扯。
他想…抱我?
可我的手中是會殺死他的武器。
“我不能…我不能這麼做。”
“我曾經不止一次結束你的痛苦,這次你也來了結我的痛苦吧…”
他想拉住我。
為什麼?
人在絕望的時候,是不會哭泣的。
隻會靜靜地看著。
他什麼時候…結束我的痛苦了?
我一直很痛苦嗎?
說不定有漏洞呢?隻是被漏洞影響了吧!
這個可怕的猜測讓我瞬間握緊刀,可我很快意識到,這隻是我在減輕自己心裡罪惡的借口吧……
沒有漏洞的氣息。
殺死身上存在漏洞的人,這種事我不是經常乾嗎?
有的時候甚至秉承著“寧可誤殺也不可漏殺”的愚蠢原則。
我為什麼…有了這種猜測卻下不了手呢?
心很痛,就像被生生剖開了一樣。
我完全轉向他,手中顫抖也隨之停了下來,慢慢地蹲下,抬手避開刀刃,極其不自然地抱了抱他。
隻能這麼做了嗎?
否則將有很多人,死在他手下…難道他被我砍下頭顱也是必然嗎?
疲憊的血液滑過肝臟,我垂下了眼。
“我…做不到。”
刀刃卻緩緩架到了他的脖子上,我卻再一次猶豫,怎麼也砍不下去。
為什麼非要我來。
為什麼偏偏是我。
【砍下去。】
“來吧。”
兩道聲音混雜在了一起。
熾熱的液體麻木地順著臉頰滑下,我閉上了眼,手中力道帶著戰刃劃開了一道血線。
我微微後退,看到他揚起了唇角,露出了少年時期才有的爽朗笑容。
可隻有一瞬間。
對不起。
對不起……
為什麼會這麼難過呢?
戰刃消失,我鬆了手,雙膝一軟,跪在了落下的頭顱麵前,他恢複了一開始的麵無表情,那雙毫無光彩的眼睛靜靜地盯著我,倒映出我這張罪惡的臉。
轟鳴聲逐漸停止,仿佛一切都要恢複平靜。
我低下身抱起那顆頭顱,將他舉至和我一樣的高度,與我平視,滾燙的鮮血沾在了衣服上。
蒸汽越來越燙,我沒在意,撥開黏在他臉上的頭發,又抬手輕輕替他闔上眼。
整個過程沒有一絲停頓。
身後照進一束光亮,巨人的齒關被撞破,碎片濺在了地毯般的舌頭上,金發碧眼的青年被鉤爪甩了進來,刹住腳步後難以置信地看著我。
“愛斯?你是愛斯嗎!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他的視線移向我懷中的那顆頭顱。
他背著光,我看到他臉上滑下兩道晶瑩,粗重的呼吸聲壓抑著抽泣,強忍著崩潰快步走來。
“阿諾…德?你……”
臉上濕潤一片,我站起身,看到了阿爾敏身後的身影。
她穿著破舊的衣服,抬起了灰色的眸子,淡淡地笑了。
誰?
那是誰?
我猛然睜開眼,這裡是希臘之牆的醫院,嗓子酸澀不已,整個枕頭都快濕透了。
感覺到手被人握著,我艱難的撐起身子,時間好像沒過去多久。
我大口地喘著氣,剛剛吞下安眠藥的窒息感還在大腦裡回味……
還有那顆…艾倫的頭。
艾倫趴在我的床邊,緊閉的雙目就像是在和什麼東西做鬥爭一樣。
他還活著。
…難道在殺巨人?
我坐起身,發現他把我的手抓的很緊,抽都抽不出來。
空著的手鬼使神差地探過去,我想確認他的存在。
可我突然好想大哭一場,而不是像個瘋子一樣對著無力回天的命運大笑。
能給予我懷抱的人已經死了。
想到這裡,鼻尖又酸澀了起來。
這是丟失了兩百年的親情,我憎恨他故技重施的剝奪,我還有這個世界的父親和弟弟,可我覺得缺少一人就是窒息的難受。
他貌似要醒了,微微皺起了眉頭,但我沒再怎麼注意他,隻是像十七歲的那年一樣,呆呆地望向窗外。
“這樣…就能解脫了嗎?”
可困住我的到底是什麼?
他撐起身子,我看到他眼角處的淚花。
“你怎麼哭了?”
好像擔心吵醒什麼,我說話的聲音很輕,夕陽投射的影子打在他身上。
他坐直身,揉了揉太陽穴,就是沒有要鬆手的意思。
“發現我變成一個很奇怪的人…在和黑眼睛的你說奇怪的話……”
他還沒說完,我的身體被人拽過,臉剛好貼在他的胸膛上。
“如果你想哭的話,就放聲哭出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