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屏住了呼吸。
蘇過秋深吸一口氣,攤開了手掌——是反麵。我們都鬆了一口氣,包括投了砍樹的周遊和慕拂衣。
玲兒問:“這棵樹還能活多久啊?”
我們都給不出答案。
玲兒換了個問題;“還能活一個月嗎?”
這回我們倒是紛紛說可以,其實誰也拿不準,但都想著,一個月的時間這麼短暫,它應該能撐過來吧。
我道:“等這棵樹倒下來之後……我們在這裡種一棵新的樹吧,你們說好不好?”
蘇過秋道:“好啊。”
周遊問:“種一棵什麼樹?”
這是一個可以好好討論的話題,我們七嘴八舌開始說起來了……
從那天之後,我們經常去那棵樹下,或是追逐打鬨,或是靜靜坐著。
靜靜坐著的時候,我抬頭看著樹枝,有些樹枝都有我的大腿粗了,我真不敢相信它們就要死掉了。用蒙上了死亡的雙眼看這棵樹,它垂下來的樹枝就像是烏鴉受了傷的翅膀,在地上也籠了層層的晦暗。
一次,我跟溫逢九一起坐在樹下,我還是傷感的,但並不濃厚,隻是淡淡的惆悵。
我問:“師兄,這個世上有沒有不會死的事物?”
溫逢九道:“應該沒有。”
我道:“人會死,樹也會死,萬物都會死。我有的時候想著,要是所有的東西都不會死,那該有多好啊,可是……可是如果舊的萬物不死,新的萬物就不會出現,不然的話,世間將會擠滿樹,擠滿人,久而久之,世上連立錐之地都沒有了。”
所以,舊的事物非死不可。
溫逢九道:“是啊,所以,也不必太難過。”
我問:“你不難過嗎?”
溫逢九道:“難過。”
我道:“可是你很冷靜。”
溫逢九笑了笑:“冷靜也是可以難過的。”
我想,溫逢九說的是,每個人表達難過的方式都不一樣,雖然不顯山,不露水,但他也是難過的。
我道:“你彆難過,過段時間,我給你種一棵新的。雖然我知道,新的沒有辦法代替舊的,但是……它也有存在的意義。”
溫逢九問:“小憶,你還記得,小的時候因為太調皮了,被師父打了之後,你躲到這裡來哭嗎?”
我道:“記得。我躲到樹後哭,哭了好久,走出來的時候,發現你就站在樹的後麵等著我。”
我原本已經收住了哭聲,但是看見溫逢九的那一刻,眼淚還是不由自主地落了下來。溫逢九擦掉我的眼淚,牽著我的手,把我帶回去了。
這棵樹承載了我們太多的回憶,我想,這才是最讓人難過的地方。
雖然我們的記憶不會消失,但是人是物非,這也讓人感到酸澀。
我們沒法做什麼,隻能多陪陪它,可我又想,也許它並不需要人的陪伴,一切隻是人的自作多情。
那就當我們是自作多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