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地上,渾身上下都疼,但沒有人將我扶起來,也沒有人過來問我一句“你怎麼了”。我覺得我實在是太可憐了,兵營不要我,彆的地方肯定也不會要我了,我遲早都是要餓死的,起不起來又有什麼意義呢?
所以我一直躺在地上,直到我醒來之後,我才知道我做了一個——或者說是許多個——奇怪的噩夢。
我很討厭做噩夢,但做不做噩夢不是我能控製的事情,所以我每次做完噩夢之後,都要跑去找溫逢九,跟他說說我的害怕。
溫逢九聽完我說的話,問:“你最近在想什麼,怎地做了這麼多噩夢?”
“我沒想什麼啊,就是很莫名其妙。”我突然一拍腦袋,“對了,許是因為最近天天下雨,沒有陽光,心情也沒有以往那麼好了,所以才做了這些噩夢。”
溫逢九問:“要不我帶你去山下轉轉?”
我想了想,道:“不用了。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做夢總是一陣一陣的,等過了這陣子,應該又能好好睡覺了。”
我是那種要麼一直不做夢,要麼連著好多天都做夢的人,我早就習慣了。而我做的夢多半都是噩夢,少數是美夢,噩夢很少能將我嚇醒,而美夢卻常常做到一半,便無緣無故清醒過來,讓人懊惱。
要是美夢能夠長做不醒,而噩夢被美夢攔著,隻能在夢境中望而卻步,那該有多好啊。
我道:“師兄,你說,為什麼有的人會有這麼大的惡意呢?他們將我罵得一無是處,好像一無是處的人就該死那樣,可哪怕我一無是處,也跟他們毫無乾係啊。他們將我罵得那樣狠,好像以為我沒有心,聽了不會難過那樣。”
“那隻是夢,在這裡,沒有人會罵你,將你說得一文不值。”溫逢九揉著我的頭發,“而且,你不必在乎他們的話,你比他們有用多了。”
我問:“我有用在哪裡?”
溫逢九道:“旁的不說。隻說你不想著傷害彆人這一點,就已經足夠有用了。”
我道:“可這也隻能說明我脾氣好,不能說明我有用啊。”
溫逢九道:“有些時候,無用即是有用,你並不用武功或者言語傷害他人,便不會讓他人傷心難過。小憶,你覺得這樣不算是有用嗎?”
這回我明白了,我道:“那我可真是太有用了。”
溫逢九道:“將你說得一無是處的那些人,才是真的無用。”
我猜到溫逢九要說什麼了,但我還是問道:“為什麼啊?”因為我很想聽他說話。
溫逢九道:“因為真正的強者,不會因為自己能力強,便瞧不起他人。輕視他人,出言辱罵他人之人,多半都是些無用的人,他們吹噓自己有多厲害,用言語將彆人踩在腳下,隻是借此來掩飾他們的無能。”
我道:“我知道了,也就是說,沒有用的人才會用言語來貶低他人,有用的人才沒空費這唇舌呢,是吧?”
溫逢九點了下頭。
溫逢九對我很好,他平日裡沒那麼多話的,隻有在安慰我的時候,他才會說很多很多的話,因為他想讓我高興。
而我也很喜歡聽他說話,因為他講話很溫柔,聲音很溫柔,神情很溫柔,遣詞用句也很溫柔。
我覺得溫逢九就像是月亮,他的光亮可以照亮大地,卻不會灼傷任何人。
溫逢九還說,我會武功,我念詩念得很好聽,我很會誇彆人,我是個很聰明的人……
他說,小憶的優點,那真是十隻手也數不過來。
我將頭枕在溫逢九的肩上,嘴角揚到天上去了,我想,要細數溫逢九的優點,那可真是一百根手指頭都不夠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