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後山,溫逢九拿出笛子,吹了一首曲子,曲子牽絮拉絲,像是不儘的回憶。
李憶問:“這是什麼曲子,我怎麼從來沒有聽過?”
溫逢九道:“小憶。”
李憶道:“嗯?”
溫逢九道:“這首曲子的名字是小憶。”
李憶有點想哭,他強忍著,翹起嘴角道:“我吃醋了。”
溫逢九道:“不高興了?”
李憶“嗯”了聲。
溫逢九道:“不高興,就打我吧。”
李憶似哭似笑,道:“我怎麼舍得打你?”
溫逢九道:“既然不打我,便答應我一件事。”
這是哪門子的道理?毫無邏輯可言。
李憶喉頭一哽,道:“你先說了,我再想想要不要答應。”
溫逢九道:“活下去。”
李憶道:“什麼?”
溫逢九道:“我死以後,你切莫做傻事,答應我,你要好好地活著。”
李憶咬碎了牙:“我不答應你,你想都不要想。”
溫逢九道:“你不答應我,我死不瞑目。”
李憶呼吸一窒,道:“溫逢九,你好狠的心。”
溫逢九道:“答應我,小憶。”
李憶道:“若我還是不答應呢?”
溫逢九道:“你不會的。”
李憶道:“你就這麼肯定?”
溫逢九道:“你不會讓我死不瞑目的。”
李憶心口堵得厲害,他道:“天上地下,我都隨你去,不好嗎?”
溫逢九道:“我在三生石旁等你,你又何必著急?”
李憶沒有說話。
溫逢九割破了自己的手指,李憶被那血色觸到眼睛,急忙撕下衣裳的布料,要為溫逢九止血。
溫逢九卻拿開了手,道:“你不答應我,這血流儘了也無妨。”
李憶才二十來歲,還可以活很長的時間,溫逢九不能帶他走,哪怕他因此而恨上自己。
溫逢九終於自私了一回,他想要李憶好好地活著,哪怕隻能活在沒有自己的世界裡。
李憶終於哭出聲來:“我答應你,我答應你,我答應你……可以了吧?你將手給我……”
溫逢九將手伸出來,還沒有流多少血,卻恍惚讓李憶有種溫逢九已經燈乾油儘的錯覺。李憶要為溫逢九包紮,溫逢九卻將手湊到了他嘴邊,道:“你嘗一口。”
李憶伸出舌尖,舔了舔那還在流血的手指。
溫逢九笑道:“我們這樣,就算是歃血為盟了,你答應了我的事情,可不能食言。”
李憶包好了溫逢九的手指,確認不再流血後,他道:“歃血為盟,那是形容畜牲的。”
溫逢九道:“你答應了,我當一回畜牲又何妨?”
他這無賴模樣,跟李憶一模一樣。
李憶坐在溫逢九的身旁,趴在他的膝上,抹掉眼淚,道:“你就會欺負我。”
溫逢九道:“我現在這個模樣,也隻能欺負你了。”
李憶吸了吸鼻子,道:“來世,我當你的小狗,任你欺負個夠。”
溫逢九道:“那樣也好。”
李憶道:“你就想讓我當狗。”
溫逢九道:“我想你無憂無慮。”
李憶道:“死了就無憂無慮了。”
溫逢九捂住了他的嘴巴,道:“昨夜你說夢話了,你說想要吃掉我,我便想著,你那麼喜歡吃五花肉,來世我便當一隻豬,將自己養得白白胖胖的,然後讓你吃個痛快。”
李憶道:“你不能當豬。”
溫逢九揉著李憶的長發,將他的頭發揉得亂糟糟的,問:“你想我當什麼?”
李憶道:“我不想來世,我想今生。”
溫逢九心痛如絞,喉頭血氣翻湧,他死死地將它壓了下去。
豔麗的落日掛在天際,可兩人都隻看見了凝固的血色。
李憶閉上眼睛,枕在溫逢九的膝上,仿佛睡著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