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花如記憶裡一樣鮮豔，巨大的樹冠籠罩著永夏宮，赤紅的花瓣飄落而下。

年輕的孫澤芳身穿巫侍的衣服跪在扶桑花樹前呆呆地看著頭頂斑駁的陽光，她已經在這裡跪了很多時了，可是對麵月殿裡的神巫事務繁忙，沒有預約很難傳喚。

神巫的貼身侍女麻萊姑姑走來，孫澤芳立刻挺了挺背。

“姑姑，是神巫肯召見我了嗎？”

麻萊姑姑走近想扶孫澤芳起身，但是對方卻沒有起來的意思。

“大人要去荒西，我去給她打點行李。你快回去吧，難道還要跪一個月？”

孫澤芳不言語。

麻萊搖了搖頭：“你姐姐為什麼離開永夏宮隻有她本人和神巫大人知道。大人不說一定有她的考慮，你跪一輩子也沒用。”

“我不在乎原因，我隻想知道姐姐去了哪。”

麻萊柔聲勸道：“你姐姐沒有告訴你，大人也不好越俎代庖。這世上女子的路不好走，除了嫁人，隻有成為巫師巫侍才體麵。我想你的姐姐不和你告彆一定希望你在永夏宮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不要掛念她。”

孫澤芳眼淚湧了出來：“可是麻萊姑姑，我怎麼可能不想她？我們姐妹年幼喪父，母親改嫁，親族以辦葬禮為由把唯一的房產也吞了。姐姐一邊在伯母的酒館裡做雜活苦力一邊將我拉扯大，連我這個巫侍的差事也是她考上了巫師後安排的。沒有姐姐就沒有現在的我，還沒來得及報答她，怎麼能接受她不告而彆？”

麻萊歎了一口氣：“我這裡有個法子，你若是真的想找你姐姐，就向內務府請假自己出宮去找，我會和她們通氣給你安排足夠的時間。”

因為有麻萊姑姑的關係，孫澤芳當天就辦好了離開永夏宮的手續，來到伯母家的酒館已是傍晚，卻驚訝地發現這裡大門緊閉。

旁邊的茶樓趙掌櫃看見孫澤芳回來連忙出來寒暄：“您回來啦，還沒吃飯吧？快進來坐坐。”

“伯母她們......”

趙掌櫃驚訝道：“你不知道？你姐姐已經把他們一家三口都接走了。”

孫澤芳激動道：“什麼時候？”

“一個星期前啦。”

聽到這裡，孫澤芳眼裡的光暗淡了下來，孫澤瓏是三天前失蹤的。

“你知道接去哪了嗎？”

“這......這是您家事，我一個外人這麼會知道，澤瓏沒和你說嗎？”

“謝謝，我先不打擾了。”

“哎！不吃口飯再走嗎？”眼看孫澤芳走遠了，趙掌櫃垂頭喪氣嘀咕：“早知道這兩姐妹能入永夏宮，小時候該對她們好一點的。”

孫澤芳在路邊攤吃了一晚餛飩。賣餛飩的老板看著她身上的衣服說什麼都不要錢。

“巫女們已經為我們做了很多了，請您吃一頓飯是我的榮幸。”

孫澤芳苦笑了一下，在她和姐姐沒有進入永夏宮時，是人人喊打的老鼠，連一口新鮮的飯菜都吃不上，每天端盤子洗完累到腰酸背痛，讓顧客不滿意，或者伯父伯母心情不順時候還會淪為挨打的沙包。

自從姐姐成為巫師，自己成為巫侍，酒館周圍的人對她們的態度就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轉變。哪怕是遇到不認識的人，隻要自己身著巫侍的衣服，就不會受到輕蔑的對待。

可是孫澤芳知道，她還是原來的她，世界還是原來的世界，一切沒有變。

淚眼模糊中，一滴滴淚大顆大顆掉在餛飩裡。在這個世界，無論任何情況都不會拋棄她的隻有姐姐，如果不能互相依靠，這個世界對她而言太冷太難熬。

賣餛飩的老板慌了：“怎麼？是不合您的口味嗎？”

孫澤芳搖了搖頭：“很好吃，我吃完了。隻是這個世界上有比我更需要這碗免費餛飩的人。”

老板摸了摸腦袋：“啊？”

孫澤芳拿出一袋錢遞給老板：“收下吧，以後路上遇見吃不起飯的人，用我的錢請他們吃。”

老板怔在原地，孫澤芳起身離開。

屋簷上一隻黃鼠狼目睹了這一切，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孫澤芳沿著潺潺溪水，走過波光粼粼的石橋，一路上很多人向她行禮，她不得已選擇更加偏僻的路走，剛走進一個荒廢的胡同，便看見前方拐角的牆壁上出現印出一條細長的影子。

“姑娘，你看我是像人還是像神啊？”

雖然孫澤芳看不見拐角後是什麼東西，但是看著影子的形態，聽到這句話便確定自己是遇到黃大仙討封了。

民間傳說黃鼠狼修煉一定時間就能成神，但是在成神之前它會攔住路上的人問“你看我像人還是像神？”如果回答“像人”，毀了它一身修為，會被黃鼠狼記恨報複；而如果回答“像神”，它飛升了，被討封的人就要替它受罪；若是什麼都不說，它便會纏上你一直問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