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夏薇拎了一袋粽子,一袋水果,還有一袋從酒店新打包的飯菜,她記得特彆小的時候經常看見母親麵前放著一盤蝦,所以這次她排了很久的隊,買了全城做得最好的麻辣小龍蝦。
她敲了敲門,沒人來開,她又敲了敲,還是沒人應,裡麵震天響的電視聲透出不隔音的木板門,她站在門口都覺得吵,終於她不打算等,從門框上摸到鑰匙自己打開了門。
“媽,我來看你了。”
裡麵異味很重,夏薇極力忽視,沙發上躺著的女人好奇的看了眼門口後又靠了回去。
她沒有回應夏薇,夏薇也裝作不在意,麻利的去收拾茶幾上那些異味來源,女人嫌她遮住了電視,不滿的‘嘖’了聲,夏薇不動聲色。
夏薇把電視的聲音調小:“媽,先吃飯吧。”
女人終於懶散的坐起來,她們沒有去餐桌,就在茶幾上吃,因為餐桌上也擺滿各種各樣的雜物,夏薇搬來小椅子坐到女人麵前。
“媽,昨天是我生日。”
“嗯。”
夏薇抬眸看了眼她的臉色,女人依舊是那副毫無生氣的臉色。
夏薇失落的低下頭去,女人好像覺得無聊了,開口問下去:“怎麼過的?”
“我爸帶我出去跟人吃飯。”這是一個孩子對母親撒嬌似的抱怨,但卻被女人理解成了另外一個意思。
“挺厲害啊,都學會跟人出去吃飯了。”
夏薇頓住了,一股窒息感從腳底爬了上來:“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來乾什麼,不是來看我笑話,在我麵前耀武揚威嗎。”
夏薇眼中酸澀,突然感覺呼吸都不順了,她強撐著冷靜,安靜的陪她吃完飯,收拾好垃圾。
她不想多留了,她放了一張卡在她麵前:“你拿著用吧。”
女人動都不動:“我不要。”
她要的,不然她不工作是怎麼活下去的,她靠的就是夏家的贍養費生活。
“拿回去!”
夏薇沒有理會她的聲嘶力竭,拎起垃圾朝大門走。
“我讓你拿走!”
隨著她這句話來的,還有一個沉甸甸的東西,夏薇聽見腦後咚的一聲,然後那個東西從她後背落到地上,也傳來一個沉悶的聲音,不一會兒,她便感覺腦後流出來一股溫熱的東西,她顫抖著手指摸去,燈光昏暗,深色的血液還是很刺眼。
她緩緩的回頭望去,沾了血液的煙灰缸還安然無恙的躺在地上,她淚光盈盈的看向突然失了聲的母親,一陣高於身體的痛苦從心頭擴散到全身。
她看了母親許久,可母親卻還是沒有走向她,她想,要是母親那天能走上前來,跟她說一聲‘對不起,媽媽不是故意的’,那她一定會忘記所有和母親不好的記憶。
她好累啊,她怎麼會這麼累?她的心好痛。
她像一個愚蠢的小醜一樣,她怎麼會吃到一塊一碰到她就會軟的糖,就認為所有的糖都是甜的?
端午假期結束後,冉墨茉發現夏薇好幾天沒來上學了,電話打不通,消息也不回,問了他們班的人,他們隻知道夏薇請了病假,她甚至問了許長空夏薇住的地方,中午和放學去找過幾次,卻都不見她。
深夜,一輛出租車駛進了清水巷,車上下來一個一身病號服,頭上隻有短短發茬的人。
其實夏薇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大半夜的要來這裡,但好像潛意識裡,她總覺得隻有這裡才能給自己安全感。
她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期間父親作為家長來給她簽過字,責怪她為什麼要去找那個瘋女人,後來就讓她的繼母照顧她,繼母也隻是給她找了一個護工。
前三天的深夜裡,她總是哭累了才睡去,醫生說她是顱骨破裂,容易頭暈,容易反胃,注意休息就能恢複,這一個星期她格外嗜睡,睡醒了之後經常忘記自己在哪裡。
今天她好不容易清醒了一點,卻怎麼也坐不住,她總想去找冉墨茉,越想她越急,於是深夜,她怎麼也睡不下去,渾渾噩噩的就上了出租車。
她看著二樓那扇還亮著燈的房間,窗簾是奶奶給她選的小姑娘用的星星月亮的圖案,墨茉說,她從六年級用到了現在。
夏薇笑了笑,深吸了一口氣,感覺整個人又輕鬆了,好像都不用見到冉墨茉,隻要確認這個人在自己身邊,在自己觸手可及的地方,她總是能安心。
她不知道受了什麼吸引,一轉頭,便看見眼裡泛著淚光的冉墨茉站在不遠處怔怔的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