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佩偶爾覺得難以忍受蚊子,她也日複一日地徘徊在田埂之間,溝渠邊上,在小腿高的農作物葉子中逡巡,和她的哥哥一樣,當子佩褲腳紮緊,雙腳踩進水田裡,每次彎腰時都會看一眼裸露的
手臂上有沒有蚊子,子佩很早就知道,對於這種
凶猛狠毒的吸血行徑,驅趕沒有任何意義,隻要
她一直待在水田裡,千完活以後必然是一手紅腫的包。
不過子佩可以在午飯之前回家,不必同哥哥一起
煎熬到蚊子最凶的傍晚,因為她是要回去做飯的。和母親一起站在廚房裡的時間,是母親唯一能想起來對她儘教育職責的時候。子佩一進門,就聽見母親問:“上午吃了飯,洗碗的怎麼是你大兄?”
"早上阿兄起晚了,說讓我先出門抱
柴,他吃好了自己收洗。”
“他就算這麼說,你也不該讓他做這種事情,”母親說,“燒洗縫補是女人做的。”
"收洗個碗怎麼啦?”子佩被這兩句說得不高興,撇著嘴回,“他是我阿兄,又不是我主子。”
“等過幾年,你阿兄出息了,你得靠他過活呢,當然要伺候好他。“母親說。
或許是太奶奶,又或是在更遠的輩數裡,他們家
曾有人給官宦人家做過婢子,他們原先確實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好日子。後來官家倒了,子佩家裡也沒落了。
奶奶還小的時候也做過官家小娘的婢子,雖說地
位不高,但跟著的小娘知書達理,溫和待人,奶奶便耳濡目染地學會了一些子佩聽不懂的高雅東西。家裡唯念書學習的是阿兄,阿兄還負責教導子佩,但他對子佩總有些不耐煩,大抵是讀書太辛苦了,好不容易有點閒餘功夫,還要教子佩。
他們這些底層人若說有什麼心結,無非是自己碌碌貧苦終生,並且下一代仍然延續自己的老路。
解決的方法也不是沒有,那就是讓家裡的年輕女人不斷地生孩子。並且生男孩,這是窮苦人家為
一生活所定下的賭注,可是就連這一條路最後都被堵死了,孝武皇帝時期將人頭稅降至三歲,孩子一落地就有人來收稅,很多交不起稅的人家會
把剛出生的孩子溺死,所以子佩家隻有她和阿兄
兩個孩子。
她有時候不理解家裡拚死供阿兄讀書的做法,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