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陽光明媚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外麵不算太冷。
周小童收起望向天空的目光,隨口回答道:“沒什麼。”
“在想美麗了吧。”盧老睿智的眼睛似乎將周小童心中所想全都看穿了。
周小童愕然看去,跟著垂下了頭。
“上一輩的事關你們倆什麼事?”盧老望著門前栽種的一棵特彆粗壯的辛夷花樹,淡然說道,“你若真心喜歡她,就不應該糾結於上一輩的恩怨。”
周小童默然不語。
“唉——”盧老深深地歎了口氣,“自從得知你去找熊···熊協清後,我就猜到你已經獲悉自己父親的死因了···”
“你早就知道是熊協清害死了我的父親?”周小童直接打斷了盧老的話。
沉默了一陣,盧老望著手中的茶杯,“熊家和我家是世交,在熊協清出意外的時候,我去看過他,後來他跟我主動坦白了謀害你父親的事。”他的臉色變得有些痛苦,“當時我很是憤怒,想將此事公之於眾,後來看著他躺在病床上動彈不得,以及兩家的情分和小輩的份上,我最終選擇了沉默。”
周小童呆望遠處,等著盧老接著往下說。
“從那以後,熊協清不再管理公司上的事,性格也有了很大的轉變。”盧老側頭看著周小童,“其實我們都一直關注著你。你從小就對飛梭異常著迷,你母親卻對此事百般阻擾,那是因為她不想讓你重蹈覆轍。唉!自從你父親遇難後,你母親性情大變,她選擇獨自一個人撫養你長大,隻希望你能夠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過完這一生。但她完全忽略了你身上流淌著你父親的血液,追求冒險、刺激的渴望是捆綁不住的,終有一天,你還是會坐進飛梭的駕駛艙,翱翔於藍天和浩瀚的宇宙之中。”
身體裡埋藏已久的東西被逐漸喚醒了,周小童的眼中開始散發出光彩。
“其實你來雪鴞隊麵試、錄取、參加比賽,都是我們有意安排的,當然你的技術和能力也是值得肯定的。五年前,你在遭受挫折後,我上門開解,最後你和你的小夥伴一同去了加林查星球磨煉了三年,回來後整個人都脫胎換骨了···”
是啊,那次要不是盧老的勸說,自己也不會取得後麵的成就。盧老一直扮演著一名良師益友的角色,總是在自己最困難的時候出現,幫助自己、鼓勵自己。
“···小童,彆在這裡荒廢了,你應該展翅翱翔,外麵有更廣闊的天地等著你。”
盧老的話字字敲打著周小童敏感的神經,心中的天秤正在傾斜。
“矛隼隊是你父親夢想開始的地方,你去那吧,或許你能夠達到你父親一般的高度,說不定還有可能超越你父親。”
周小童望向盧老,原本充滿疑惑的眼神,此刻已經變得清晰起來。
盧老從口袋裡掏出一封信,遞給周小童,“這封信本來早就應該交給你了,但一直不是時候,我想現在應該是時候了。”他站起身來,拍了拍周小童的肩膀,“我在這裡待的夠久了,家裡人催著我回去,明天我就要走了,你好自為之吧。”
看著盧老向屋內走去,周小童心中對這位慈祥的長輩充滿了感激之情。
手中的信封上寫著“小童親啟”四個大字,周小童一眼認出那是母親的筆跡,他立即打開了信封。
小童: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很可能已經不在了。小童,不要傷心,也不要難過,這也是人生的一部分,我們早晚都要麵對的。
落筆寫這封信前,我滿腦子都是你的身影。猶記得你剛出生的時候,我正沉浸在巨大的悲痛之中,醫生擔心我的情緒會影響正常生產,但最終我還是挺過來了,你安全地來到了這個世界,一個不完整的世界,沒有父親,隻有一個整日以淚洗麵的可憐母親。
我隔絕了與所有人的聯係,帶著你隱世而居。
在你很小的時候就經常望著藍天,渴望自己能夠像鳥兒一樣自由翱翔在天地間,這我都知道。你長大點後,開始經常問我,自己的父親是誰?我隻說了你父親的名字。你又不斷問我,父親是做什麼的?我不願答你,因為我知道,當你了解自己的父親後,你就會不顧一切想要成為你父親一樣的人。
小童,正是因為我不願看到你重複你父親的悲劇才一直沒有告訴你的,但我知道,總有一天,你會竭儘全力去打聽你父親的事。思慮再三,我決定在臨走前將答案告訴你。
你的父親叫周小豐,他另外有一個更為響亮的名字——旭驁!這個名字曾經創造了無數的奇跡,也改變了諸夏在飛梭界的曆史。相信當你知道後肯定會熱血沸騰,也會以他為榮。的確,他值得這份榮耀,因為他確實是一個幾乎完美無瑕的人。當初與他初遇,我便一見傾心。我喜歡他,但對他身上天生的冒險精神頗為反感,他所從事的職業也令我擔心不已。我多次明示暗示地要求他放棄這項危險的運動,他總是置若罔聞。在你出生的那一年,他出事了,為了創造一項史無前例的記錄,他永遠地留在了玄曾星球······
那段日子很灰暗,看什麼東西都沒有了顏色,唯有你出生後偶爾的笑容才能稍稍減輕我內心的痛楚。
小童,很遺憾,我一直阻撓你的夢想,不讓你接觸飛梭,因為我太清楚它的危險性了,我已經失去了他,我不想再失去你,我隻願你能夠一生平安喜樂。
在這世上我最放不下的就隻有你,我知道有一天,你會踏上你父親的路,因為你倆的身上都有著相同的基因。如果真有那麼一天,我唯有請求你,在展翅高飛的時候能夠想起為你擔驚受怕的人。
願你一生如意!
母親字
輕輕的哽咽聲響起,周小童將頭埋在臂彎裡,手中的信紙隨風飄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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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前盧老告訴周小童,熊美麗病了,病了好久,至於病因想必周小童會明白的。
目送盧老遠去的身影,周小童百感交集,他的內心深處確實還有著那抹豔麗的紅色,但上一輩的恩怨如同一條無法逾越的鴻溝橫亙在他倆之間。
秋去冬來,淩州變得異常寒冷,在迎來冬天裡的第一場雪時,周小童收拾好行囊,臨走前,他緊緊擁抱著小豐,輕聲說道:“小豐,家裡交給你了,我還會回來的。”
小豐機械地回答道:“好的,我等你回來。”
告彆小豐,最後望了一眼這座充滿溫情的白色房子,周小童跨上懸浮艇向北方疾駛而去。
兩天後。
大雪覆蓋了整個淩州,在這片白色的世界裡,一個人影踩著厚厚的積雪,正一步一步緩緩走來,她的身後留下了一串腳印。踉踉蹌蹌地她終於爬上了小山坡。揭開圍巾,紅色的發絲隨風飄揚,她在門口稍稍停留了下,隨即敲了敲門。
門打開了,小豐露出了他那笨拙的身軀,“嗨,美麗,你好。”
熊美麗沒有想到小豐竟然還認識自己,她有些驚訝,“你好,小豐。小童他在家嗎?”
“他在兩天前離開的。”
“那你知道他去哪裡了嗎?”熊美麗緊張地問道。
“他沒說。”
失望的表情出現在了熊美麗白皙的臉龐上,躊躇了片刻,她猶豫地問道:“小豐,我能住在這裡嗎?”
小豐推開大門,毫無感情地說道:“歡迎!”
熊美麗扔下行李,上前緊緊抱著小豐,淚水早已經濕潤了她的眼眶,“謝謝你!小豐。”
小豐木然地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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