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樂關好電閘出來時,門口沒人,瀝青路麵上躺著把鑰匙,在月光和路燈映射下泛出涼涼寒光……
論舔著臉被同個人放了三次鴿子是什麼體驗,耿樂現在能寫出一篇五千字檄文。
五千字憋在心裡不是他的行事風格,喚醒手機屏幕,語音輸入:“你人呢?會不會過分了一點?我不是說了還有重要事情要講嗎?”
蘇陽在距離他兩百米外的路口等車,知道這人不會善罷甘休,也做好了心理準備,用文字回:【如果這次我還說突然有事,你信嗎?】
三次都突然有事,聽起來更像懶得找借口,蘇陽自己都覺得假,誰知對方回複說:“我信,為什麼不信。”
蘇陽徹底敗給他,問:【究竟是什麼重要的事情?】
這次耿樂沒有秒回,過了有一分鐘,發了幾張圖片過來,是建築手繪稿。圖片拍攝環境光線很暗,看起來像是在餐廳門口現拍的,分辨率不是一般低。
蘇陽辨認起來頗為吃力,也急著結束對話,以為對方征求意見,行為快於意識,評價道:【還不錯,高密度城市,未來概念社區。但底部采光、消防、空氣流通都是難題,需要繼續改進】
蘇陽這條信息發出去沒多久,幾張圖才陸續加載出來,跟著一條語音信息:“這是我的畢業設計手稿,獲得了學院最佳畢設獎。我不是隻有錢的草包,所以,請你不要再對我抱有先入為主的偏見。”
這就很尷尬了,誰能想到,口口聲聲很重要的事是發自己評分為A的成績單呢?一個人得自戀開朗到什麼程度,才會把很久前的畢業設計手稿帶在身邊?
蘇陽在撤回還是道歉之間搖擺不定。對方一排【????????】已經發了過來。
“你現在馬上撤回我還能裝看不見。”
蘇陽撤回一條信息。
耿樂跟著也撤回了兩條信息。隨即新的一條語音發過來,“你可以開始誇了。”語氣和語速絲毫沒有異樣,就像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般。
蘇陽:…………
這個人無厘頭到離譜。
但不得不承認,焦慮情緒因此舒緩許多。剛才小白在電話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蘇陽當即放下芥蒂,同意讓對方先把他送回來。
誇耿樂的話才輸入到一半,一道強光照射過來,蘇陽下意識抬手遮擋。
遠光燈切為近光。蘇陽這才看清,是那輛眼熟的米黑雙拚色勞斯萊斯。
車輛緩停在路邊,錢忠在駕駛位上跟他隔著前擋風玻璃點頭示意,蘇陽跟著也輕點了下,算是回應。
‘哢嗒’一聲,後排電動車門勻速開啟。小白等不及車門開得更大,直接跳下來,像枚小炮彈似得直直衝向蘇陽。
蘇陽早已蹲下身,張開懷抱把小東西擁入懷。
小白肩膀隨著抽噎不停抖動,蘇陽一下一下順他的背,柔聲安撫:“好了,好了,彆哭了。”
蘇陽越安撫,小白越委屈,眼淚吧嗒吧嗒止不住地往下掉:“叭叭你……為什麼……說謊,你……明明就沒有去……彆的地方………工作……為什麼……騙我……”他的話因哭嗝而斷斷續續。
分開不到20小時,兒子的眼睛腫了,鼻尖紅著,嘴唇輕顫,一副可憐巴巴惹人憐的樣子。
蘇陽手足無措地幫他擦眼淚,一疊聲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是爸爸不對,先彆哭了好不好?”
小白胳膊用力環抱住爸爸,側臉埋進蘇陽胸口處,熟悉心跳聲終於讓他有了安全感,但一開口還是原樣:“我……停不……下來……嗝~”。
蘇陽既心疼又覺得他可愛,剛想打趣,抬眸看到某始作俑者,正逆著光站在不遠處。
笑意瞬間斂起,蘇陽麵無表情說:“這次恩準幾天,餘先生?”
嘲諷和敵意不加任何掩飾。
餘淵絲毫不生氣,更不敢生氣,全盤接下:“抱歉。”
錢忠被留在車上待命,注意力卻全然在車外,降下一點車窗,又不好意思顯得太過八卦而坐姿板正。
淩晨的夜風撲麵,除了風聲,送入耳中的還有先生說的一句‘抱歉’。頓時怔住,錢忠以為自己年齡大了開始幻聽,不自覺偏過一點頭,側耳全神貫注,又聽到一句:“對不起,之前是我太冒犯,希望你原諒。”
錢忠懵了一瞬才反應過來,有生之年竟聽到先生低姿態道歉,這還真是活久見。不得不感歎,萬物自有其既定的食物鏈,不是沒‘天敵’,隻是出現得比較晚。同時也對自己行之將儘的職業生涯有了新見解———變天了。但這‘天敵’究竟是哪位,不確定,再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