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一劍刺中了他的胸口,他吐出一口鮮血,轟然倒地。
“子玄!!!”
我從噩夢中驚醒,心劇烈地跳,仿佛要跳出胸腔。子玄已在燕國安葬,我卻經常夢見他死在我麵前的那一幕。
他是為了救我被刺客殺了。後來衛兵趕來救下了我,刺客服毒自儘,身上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哪國人。
我當時已經無暇去想這些,燕國國君的胞弟公子玄死在趙國,燕國國君若是不肯善罷甘休,兩國交戰就在咫尺之間。
於是我做出了一個決定。
“你要嫁給死去的公子玄?這嫁殤者於周禮不合,再說了就算公子玄對你有救命之恩,也沒有必要賠上你一生的幸福啊。”
哥哥一臉大驚失色。
“隻有這樣,才能平息燕國人的怒火。現在秦國勢力不可小覷,對趙國虎視眈眈。如果燕趙兩國交戰,秦國趁虛而入,趙國就岌岌可危。哥哥你是趙國國君,應該明白,不能因小而失大。”
哥哥站起身來,背對著我憑欄遠眺。他沉默了良久,他的背影很高大,此時卻顯得有些落寞。
“在燕國禮畢後,我派人把你再接回來。”
他幽幽歎息,“哥哥養你一輩子。”
哥哥修書一封到燕國,據使節回來稟報,燕國國君姬沉聽到消息後哀慟震怒,後來聽到趙國公主趙盈請求嫁給公子玄,姬沉和朝臣商議,大臣們說生者嫁死者確實不合周禮,但是如今周天子式微,各國這種先例也不是沒有。姬沉咬了咬牙,說道:
“盈公主不是和玄兒兩情相悅嗎,玄兒又是為她而死,既然她一廂情願,寡人就成全了這樁美事。”
在姬玄下葬後的一個月,哥哥派兵隊護送我去燕國。已經到了冬月,趙國飄起了雪花。哥哥輕輕拂去我披風上的細雪,“此去燕國,那裡更苦寒,你成婚後我就找個由頭把你接回來,不要想家,很快就回來了。”
哥哥摸了摸我的手爐後,覺得不如他的熱,又把他的手爐塞給我。他轉過身說,動身吧。
在他轉身的刹那,我看到他流淚了。我的心裡也有點酸澀,雪花涼涼地拂過我的臉頰,轉眼間天地已是一片茫茫。
到達燕都薊需要幾日時間,夜裡我在車中和衣而睡,恍惚間一個男子進了車中,把我抱在懷裡。他解下黑狐皮的大氅蓋在我身上,又用體溫熨著我,我覺得很暖和,往他的懷裡靠了靠,他的身體一僵,很快又把我抱緊。
後來的幾夜我再沒有做過這樣的夢。到了燕都,在驛館休整了兩天就是婚禮。這婚禮除了新郎換成了抱著姬玄牌位的燕國公主,彆的一概相同。
夜裡我對著姬玄的牌位靜靜坐著,子玄他在世的時候,常常為我吹塤。春日裡年輕男女約會的時節,他和我坐在桃花樹下,兩個人都不說話,我聽他為我吹奏的樂曲,兩個人可以就這樣待到暮色四合。
他從來沒有說過他愛我,可是我從他曲子裡聽到了他繾綣悠長的愛意。我也沒有說過我愛他,兩個人就這麼默默為彼此守候著,直到他為我死在了冰冷的劍下。
我拿起他留給我的唯一遺物,他的塤,開始吹奏他最常吹的那首曲子。吹到一半就淚流滿麵,隻好放下塤。我的胸口像堵了一大團棉花,難過得不斷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