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遇白見她猶如一個即將進入戰場的女戰士,低頭在她耳邊悄聲道:“不要緊張,跟著我就行。餓了吧,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李丹青不得不承認來顧德音的生日宴百害中仍有一利,這一利便是美食。
她品嘗手中紙杯蛋糕上的藍莓,餘光瞄見江遇白在與人攀談,他握著酒杯的手指節分明,仰頭喝酒時的喉結顯得十分性感。
“江先生的漫畫我時常拜讀,覺得藝術性和文學性結合得十分完美。聽說要改編成動漫了,播出來了我一定會去看。”
江遇白漫不經心地搖晃酒杯中的香檳,拿起一個又一個紙杯蛋糕和點心投給她,“快了。”
她感到有些噎,伸手去拿一杯香檳,卻被他推開手,緊接著被塞了一杯飲料。
感受到她的詫異眼光,他低聲在她耳邊絮說:“你還小,少喝些酒。”
他的咬字間好像融入了曖昧,令她心頭一顫,她囁嚅:“這話可真油膩!我還小?我已經老了!”
“嗬~”他發出悶悶的笑聲,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她聽見,她的全身瞬時好像燒起來一般,耳廓又熱又麻。
旁人看見這種小兒女打情罵俏的場麵都了然於心。不過不少人好奇,江家大兒子素來如冰山一座,生人勿擾,也不知這女子有何魔力竟讓這江遇白時時刻刻地守著她。
有好事且嫉妒的女子上來打聽:“江先生,這位小姐是誰?我怎麼從來都沒見過,你也不給我介紹著認識認識?”
“不知名同事,小姐不必認識我。”李丹青直言。
“小姐是覺得我不配與你結交嗎?”那女子柳眉直豎,眼看就要發難。
李丹青表麵和聲細語,內心十分無奈:“小姐想多了,是我不配與你結交。”
那女子吼道:“陰陽怪氣誰呢?!”
“滾。”
江遇白牽起她的手離開,步伐匆匆,他的怒氣來得莫名其妙,她卻心如止水。
“你為我得罪彆人,這不太好。”她停下腳步,扯開他的手,正兒八經道。
她極其善解人意的模樣讓他更堵得慌。
“你不生氣?”
李丹青望著他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笑話,垂下眼瞼笑出聲:“這是生不生氣的問題嗎?是我的確沒有資格生氣。”
她昂起頭來說出實情,“你知道嗎?我寧願剛才她為難完我發泄她自己的不滿,那樣我便不用為後續膽戰心驚。你為我出頭我很感激,可是江遇白,她不敢再來惹你卻能來動我,不是所有人像你一樣有隨意發泄情緒的資格。”
“簡而言之,你很可能給我帶來了麻煩。”
對麵女子神色認真,那抹認真令他無所適從,像是整個人被扒光暴露在陽光下,羞愧而又無助。
“用戶反饋一事你想如何就如何吧!” 李丹青將頸項上的水晶項鏈摘下還給他,轉身朝大門走。
她的身影瘦削單薄,那股挺直腰杆的剛毅使人心疼。江遇白剛想追上去,卻被一些賓客阻住前進的路。
李丹青避著人群往大門處走,一路上並未遇見那個男人,心中終歸是鬆了口氣。
遽然,一個纖細人影擋在她的身前,她抬眼看去,是顧德音。
顧德音居高臨下地睨她:“既然來參加我的生日宴,也算是稀客,怎麼走得這麼早?是我們家招待不周嗎?”
李丹青依舊噙著淡然的微笑:“顧小姐,能來您的生日宴我倍感榮幸。不過現在我有急事需要提前離開,失禮!”
正想繞過顧德音,怎料對方堅持擋住她的路。
“既然來了便不要急著走,最起碼得聽完他人對我的祝福才對。”顧德音示意草坪前帶有LED屏的高台,不顧她的反對將她拉到高台下,在她耳邊道:“遇白此前參加宴會從不帶女伴,今日從你踏入生日宴起,就有許多女子因遇白而關注你。你現在提前離去在某些人眼裡就是不識好歹,更會引得某些女子記恨你。”
李丹青側頭,不解:”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顧德音轉動食指上的戒指,“我討厭你,但有自己的原則。”
台上有賓客陸續上台送上生日祝福。
慢慢地,李丹青覺得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因為她在台下看到了那個中年男人和他最為寶貝的女兒。
那個姑娘圓圓的小鹿眼中滿是養尊處優的懵懂和爛漫,唇邊掛著一絲嬌俏的笑容,在中年男子的縱容下,正拉著他的臂膀撒嬌。
李丹青看不下去,可身後人群越聚越攏,壓根沒了退路。
當那中年男子上台時,她立時垂下頭。
“各位貴賓,今日李某和小女很榮幸到此參加顧小姐的生日宴。在此,誠摯地獻上我的三個祝願:願顧小姐身體健康、幸福快樂、萬事如意!”說完後他還補了句:“今日與李某同來的還有我最最寶貝的女兒,李瓊瑩。來,瓊瑩,祝你顧姐姐生日快樂。”
“顧姐姐生日快樂!”小姑娘的聲音如百靈鳥般婉轉動聽。
李丹青鬼使神差地抬起頭,近距離看到那個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腦海中思緒混亂。
這個姑娘雖是羞澀但有著與生俱來的自信和驕傲。瓊瑩這個詞李丹青是聽過的。
阿婆酷愛詩經,在給她取小名時將詩經裡所有形容美好的詞彙搜集起來,依舊無法做出取舍,於是形成了輪小名的習慣。她除了被阿婆叫佼僚外,還被叫過瓊瑩。
瓊瑩,似玉的美石。李瓊瑩也確實是父母的掌上明珠,一看就知道是在愛中成長起來的孩子。
李丹青是無論如何也待不下去了,回身撥開人群。
台上的主持人仍舊在cue流程,“尊敬的各位來賓,為了感謝各位於百忙中參加生日宴,今天將隨機送出重磅禮品。待會兒我們的舞台燈光將隨機快速照進人群,顧小姐叫停後,舞台燈光打到的幸運兒將上台領獎。”
李丹青在人群中慌不擇路,撞到了人也隻是機械式的道歉。她本來以為自己的心這麼多年來已經修煉得足夠強硬,不幸的是她剛剛才發現自己無法釋懷,無法接受自己一直以來都不幸福。
終至淚流滿麵。
突然全場都安靜下來,她在淚眼模糊間依稀發現周圍人都替她空出一條道,主持人的聲音讓她耳朵生疼。
“那位小姐請留步,先上台來領獎吧!”
既不敢向前,也不敢回頭,她隻能垂首站在原地任憑周圍人如欣賞小醜般打量她。
單槍匹馬的永遠是她一人,旁的人皆是闔家團圓。
身後主持人不斷地在催促,她咬緊牙關用雙手擦乾眼淚,深吸一口氣平靜心情後欲待轉身。
乍然,她被人飛速地攬入懷抱,那人用手將她的頭摁在胸膛上,她能清晰可見地聽到他的心跳以及他說話時胸腔震動的聲音,那種感覺酥酥麻麻。
好像遠離了所有喧囂,驚恐的心終於恢複平靜,整個人終於感到安定與放肆。
便是這麼一絲絲的縱容使她崩潰痛哭,隻是這哭聲是壓抑的,和以往一樣。
“這獎她不領,下一個。”
江遇白感受到懷中女子小聲的啜泣聲,右手摟著她往外走,左手輕撫她的軟發。
他打一開始就一直觀察著她,她的反常舉動就在盈天集團的總裁與其女兒上台後達到頂峰。
他從沈雲帆那裡聽聞過盈天集團總裁的緋聞,特彆是與其前妻有關的那一部分,稍加推測不難想出李丹青的身份。
李丹青一麵厭惡控製不住情緒的自己,一麵壓抑不住內心的痛苦,感覺自己的心被撕裂成兩半。
江遇白輕哄:“哭吧,哭出來。”
懷中的女子聲音悶悶地帶著哭腔:“我為什麼要哭,我一點都不可憐!”
“嗯。”
“我怎麼這麼倒黴,什麼都能被我碰上!”
“嗯。”
“江遇白,都是你!都是你讓我來的,我說過我不來,我說過的!”
“嗯,是我的錯。”
她心情平複後,感受到江遇白胸口的衣服被她的淚水沾濕,無顏再見他。
江遇白望著懷中縮成鴕鳥的女子,與她商量:“逼迫你來參加這宴會是我的錯,對不住。”
她訕訕地從他懷中退出,低頭扯扯自己的衣裳,又抬眼看到他胸前那一大片水漬,臉頰發燙,“衣服我會幫你洗的。”
“走吧!”
“去哪?”江遇白徑直往前走,李丹青感到疑惑。
“是我讓你間接不開心,那就有讓你開心起來的義務。還不跟上?”
李丹青撇撇嘴,“不必,我回家即可。江遇白,雖說我不知道你最近態度的轉變是為了什麼,但我們已經互不相欠。”
她越過他筆直往前走,猝然身後有人叫住她。
“姐姐,等一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