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征突破的雷劫悍然劈下,衣袍霎時殘破不堪,更顯狼狽,他眼神轉了轉,望見那道出塵的白,心神微沉,他默然不語,隻握緊了手上烈烈靈劍。
在這生死關頭,他終究是突破了,度過了這一劫難。
“轟隆——!”
雷劫加身,鮮血連連。他昂著頭,絕不後退,眼中儘是不屈,如是聞道,不可自怯,登天何須華光臨,隻這一劍,得證此心。
“轟隆——!”
“喀嚓——”
當最後一道雷劫劈下,陰境轟然破開,雲消江涸,遠處依稀可見成群修士,皆是聽聞動靜前來一觀,他們麵上皆是驚疑不定,又是驚詫又是生羨。
“竟有一處秘境藏於此。”
“有人渡劫!不知是何人?”
“觀他們服飾,乃天玄宗弟子,有如此機遇也是尋常。”
“……”
竊竊私語聲四起,但沒有人將看顧旁人一眼,宋蘅定定看著厲沉雲,親眼得見他破入和光境,抵消了功法帶來的損耗,甚至更進一步,她勾了勾唇,不吝地向他露出個笑容。
“你做得很好。”
厲沉雲喉間微動,乾澀無比。他沉著臉一步步走到宋蘅身旁,低頭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宋蘅不明所以,抬頭瞧了瞧,眸色澄澈。
他緊了緊手,到底沒有伸出去。
一旁的檀青檀月終於浮出水麵,前來會和,待看見他們都平安無事後,檀月才鬆了口氣:“還好大家都沒事。”
檀青:“明師妹呢?”
幾人麵麵相覷,這才想起明笙笙尚不知所蹤。
席玉君率先走出,拋下一句:“我去尋她。”
他的白袍迅速掠出,靈力鋪開,搜尋著明笙笙的蹤跡,剩下的四人互相看了看,不言自明,這暗裡的潮已然無可阻擋。
“噗——”
“大師兄!”
明笙笙眼見地看見了天際那顯眼的白袍,當即喚出聲,席玉君落至她近前,一把將她提了出來,她靈力不濟,被困白骨堆裡,幸而無恙。
她緊緊抓住席玉君的袖口,仍有餘悸,話一出口便帶了些委屈:“大師兄你怎麼才來?”
席玉君不經意地退開,神色冷淡:“如何?”
明笙笙搖搖頭,眼眸含淚:“我沒事。”
他頷首,又帶著明笙笙過來,明笙笙一抬頭便向著宋蘅望去,一瞬間覺得她有什麼地方不一樣了,具體哪裡變了她也說不上來。
隻是覺得她的氣息更深沉了,隱隱不祥。
下意識地,她忍不住再次伸手抓住席玉君,這一下卻抓了個空,她咬咬唇,到底沒再說什麼,隻撇過頭去站遠了些,不願同她站至一塊。
程芸已死,陰境已破,元城一事總算解決,隻是沒想到未有一個活人,更無法救下哪怕一人,這與她們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幾人歎息一聲,著手收尾。
宋蘅看著底下成堆的白骨,眼神無波,這樣的人在她心裡掀不起絲毫波瀾,大概隻有程芸能讓她有所觸動,一個可憐人,可這世間,又有何人不無辜?
神魂中黑蓮仍在嗡動,她再也無需擔憂神魂崩毀,形神俱滅,她的報複不過才剛剛踏出了一步,不知遠方的故人尚還安好嗎。
“哐哐——”
無主的坤陰鏡漂浮而來,鏡光明滅,最終停留在宋蘅眼前。
宋蘅饒有興趣地抬頭,於是鏡中緩緩呈現出一道稀薄的人影,不知名的高山上,有一人端坐雲頂,玉冠烏發,劍眉星目,膝上橫了一把長劍,他於鏡中抬眸以對,仿佛自遙遠的那方投來一瞥。
她的臉色登時變了,笑意儘收,眼中冰冷一片。
“喀嚓——”
那人的目光若劍般犀利薄情,隻是一眼,便差點使坤陰鏡崩裂,好在坤陰鏡及時停止,鏡麵灰暗而下,這才得以保住。
“呼——”
檀月大口喘氣,隻是虛影而已,竟讓她心悸不已,一顆心提了起來,大氣不敢出,這般威勢,實在可怕。
她正想說些什麼,卻看見席玉君,差點當場險些叫出聲來,席師兄,同那人實在相像,尤其是那般漠然姿態,更是如出一轍,但是細看之下,又能明確分出兩人,隻因為那人的氣勢實在凜冽,更在席師兄之上。
不止是她瞧見了,在場所有人都瞧地真切,一時間都不由地偷覷席玉君,但見他神色如常,想來是無甚感觸。
也是,到底是席玉君,哪能因著一道虛影而動容。
隻有明笙笙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她厲色看向宋蘅,嘴唇幾番翻動,想要說些什麼,卻始終說不出口,她臉色鐵青:“你……你竟敢……”
宋蘅伸出手,一把攥住坤陰鏡。
這事倒是始料未及,驚見故人,倒是難得。
旁人不知,但神魂的波動瞞不過她,她這處暫且不論,但席玉君那處,她是切身感知到了,那頭驀然緊繃了一下,仿佛心神不穩。
但那又怎樣呢。
“喀嚓。”
龐大的陰魂之力被吞吃殆儘,黑蓮緩緩收斂。
一道殘存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那是程芸最後的歎息。
“這是我的報應,可是,你的報應呢?”
宋蘅垂著眼,撫了撫坤陰鏡。
她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