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緊張。
幾人不得不掏空身上的所有靈石,加起來堪堪十萬,檀青眉頭緊鎖,這裡坐地起價,十萬隻怕是不夠,且他心裡有個猜測,這一路來就像旁人刻意引導一般,那麼以明笙笙的身份來說,價格隻會高不會少。
檀青看向席玉君:“難為席師兄了。”
這樣不沾人間煙火的大師兄,如今卻也得想法子賺取靈石,實在叫人心裡複雜,有些好笑,卻也不是個滋味。
席玉君:“無妨。”
正在談話間,檀月和厲沉雲回來了,檀月臉色異常難看,厲沉雲亦是沉著臉一語不發,檀青見勢不對,追問道:“怎麼了?”
檀月張了張口,咽下那股惡心勁:“沒個正經材料。”
“鋪子裡有人問我們收不收妖骨。”
檀青一愣,拉著她坐下,放緩了聲音:“自然不收。”
“還有人骨。”
厲沉雲一臉嫌惡,咬著牙說道。
“一塊資質不錯的手骨,開價三萬,複煉入體。”
他轉臉看著席玉君:“或五萬靈石,煉劍骨。”
“……”
短暫的沉默後,席玉君斷然拒絕:“不可。”
練劍之人怎可做出這等相殘之事?
檀月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脫口而出:“還有人請我們生煉寶丹,以血肉入藥,澆灌根基,強提天賦。”
席玉君眉心皺起,神色可怕極了:“怎可如此行事。”
“大師兄。”
檀月看著他,希冀地喚了喚。
他向來是天之驕子,意氣風發,同門無不敬仰,視為門內標杆,凡事以他為先,儘數聽從,他心中自有浩然正氣,手中更執孤劍,又豈會坐視不理?
席玉君頷首,眸色堅定:“待救出兩位師妹,我定肅清此地。”
“大師兄!”
檀月這才放下心來,雙眼亮晶晶:“那我們便準備大展拳腳了。”
“早著呢。”
檀青敲了敲她腦門,歎息道:“還是先想法子解決眼下難關吧。”
厲沉雲默默地取出收購的各類材料,靈草靈石傾瀉一地,引人垂涎,他麵無表情地拔出劍來,劍尖埋入地下三寸,劍氣肆意,震懾宵小。
檀青看了看周圍聚攏而來的人,想了個法子:“便有勞師兄當場祭練,另可助諸位一臂之力,煉丹或煉器,隻是祭練辛苦,出手費便定五萬靈石。”
“五萬!”
檀青挑眉,從容不迫:“諸位且看。”
靈火升騰,氣如流水,慢條斯理地錘煉著靈藥,梳理著藥性,一縷縷清香流出,旁人忍不住大口吸氣,頓時感覺神清氣爽,席玉君神色平靜,雙手穩穩當當,無需丹爐便當空煉丹,靈氣包裹,一顆渾圓丹藥逐漸成型。
色深香淡,鎖氣蘊靈,實為上品寶丹。
有人當即按捺不住:“我出五千靈石買下此丹。”
“六千!”
“八千!”
檀青一拍手,當機立斷:“便給這位出價八千的道友。”
接下來便順利多了,憑著一手好技藝,無論是靈藥還是法寶,儘數被高價賣出,更有人取出材料請他出手,靈石幾萬幾萬地入手,不多時便回了本,更大賺一筆。
整整三日,他們駐足原地,籌措了金額龐大的靈石,檀青估摸著差不多了,便不再擺攤,幾人憑空消失,引著蹲守的人捶胸頓足懊惱不已。
“鐺鐺——”
這日,鐘聲響徹,妙音閣拍賣的消息飛速傳開。
檀青深呼一口氣:“總算到了。”
燭火劈啪,魚油沿著髓骨揉成的線淌下,骨作盞,目罩燈,堅固而又華美的鱗磚鋪道,閃閃發亮,極為炫目。
檀青等人身著寬大黑袍,兜帽下人人戴了一張黑色麵具,掩去相貌五官,隻能從袖袍下探出的指尖分辨出約莫是個人罷了。
僅憑著一張薄紙,他們來到了這繁華的大殿內,貌美婢女環繞,白皙如玉的桌案上瓜果靈酒具備,帶血的生肉骨節和軟糯細密的糕點並列。
環視一圈,左右修士打扮與他們彆無二致,嚴嚴實實,形如鬼魅,聚集於堂皇虛偽的熾光下,不分日月,難窺春秋。
醉倒血作塵,眠於骨鑄刀。
日光永晝。
“鐺鐺——”
宏大的鐘聲於頭頂響起,紗綢垂落,一人烏發如雲,巧笑倩兮,明眸善睞:“妙音閣風容見過諸位。”
“啪啪——”
她抬起手拍了拍,大門嘎吱一聲合攏,不留絲毫縫隙,這一聲沉甸甸的,壓抑萬分,帶來一陣莫名的顫栗。
檀月咬咬唇,黑袍下的手伸過去抓住了檀青的衣角,檀青若有所覺,反手將她的手握於手心,他輕輕搖了搖頭,檀月用力深呼吸幾次,壓下那些難言的驚懼。
“叮——”
風容搖了搖手中銀鈴,笑容妖冶:“話不多說,拍賣現在開始,請出第一件,魚子精華一份。”
兩人端出一份帶血的托盤,其上一物外殼圓圓,內裡則是一條白色的半成型的小魚,令人驚愕的是,小魚的頭竟似人首,雙拳緊握,下尾短小。
饒是檀青也不由得呼吸一窒,隨即他反應飛快地轉頭看向席玉君和厲沉雲,他看不見他們的神色,隻是感覺到身邊的氣息猛地一震,一時心驚不已。
“兩位……”
顧不得許多,他隱秘傳音,話說半截,席玉君和厲沉雲卻已然明了,席玉君閉了閉眼,默念清心咒,厲沉雲握緊劍,氣息幾次起伏,終究忍了。
“此乃人妖混胎,因緣際會未得出世,是靈未智,兼具人修根骨及妖丹神通,入藥可補精元,入丹可築根基,煉器可點神兵靈智,可謂世間珍品。”
他們尚且強自按捺,可場上已有人見怪不怪,一人聲音嘶啞,語調陰沉,頗為不給麵子:“死物謂人論妖,豈不可笑?”
風容笑意不變,細細解釋:“天生萬物,自有其價值。”
“萬物因靈而活,因智而變,強則貴,弱則賤,靈而無智尚且可用,無靈而智草芥頑石,此物無靈無智,不值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