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席玉君一直沒有開口,他目色沉沉,臉上看不出什麼情緒,明守中沒有等到預想中的回答,忍不住詰問道:“宗門有難,本尊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笙笙,莫非到了眼下你竟也全然不顧多年情誼?”
明笙笙泫然欲泣,美眸含淚,抿著唇可憐巴巴地看著他,希冀他心軟,情勢所逼,不得不為。
“噌——”
席玉君拔出非恒劍,劍光如雪,窄刃涼薄:“為報宗門,雖死無悔,可道侶一事斷不可行。”
“到底為什麼?!”
幾乎是立刻,明笙笙控製不住地脫口而出,她簡直要瘋了,天玄宗四麵受敵,他是唯一的希望,隻要他能飛升,宗門便再無所懼,他心裡也將宋蘅忘得一乾二淨,他們之間再沒了半點阻礙,全是情分,到底是為什麼他如此絕情,寧死也不願意選擇她。
席玉君古井無波:“我的心裡從未情愛。”
“哪怕隻為庇護笙笙?”
他麵對明守中,仍然堅決搖頭:“不可如此輕率。”
明笙笙徹底崩潰了,幾次三番地被拒絕,她一顆心徹底冷了下來,無論發生什麼事,無論有沒有從中作梗,無論誰來勸說,他的心意也絕無更改,說到底,終究是他對她從無愛慕之心,所以才這般不情願。
可是他怎麼能在生死存亡關頭仍然棄她於不顧?
她攥緊裙角,紅著眼眶,一字一句地咬著牙道:“大師兄,你不要後悔。”
席玉君終於正視她,望進她含著恨意的眸子,內心毫無波瀾:“既行之事,絕無回轉。”
“好。”
明笙笙用力點頭,帶著橫生的怒意轉身離開了。
“但願宗門可渡過此等難關。”
明守中歎息一聲,他既不願,也不好繼續逼迫,畢竟在這節骨眼上,天玄宗絕對不可以失去席玉君,這是最後的籌碼了,他如鷹般的目光刺向席玉君,忽然提起另外一件事。
“那位女子,轉而入魔,投靠了連雲天小魔尊,名號靈姬。”
他目光飽含深意,意有所指。
席玉君心裡一頓,忽然間百感交集,失落而惘然,又有些急切,催促著他做些什麼,可他腦中一片茫然,渾然不知該去往何方,隻覺得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沒能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因此他焦心鬱燥,這樣的情緒煎熬著他。
他於孤峰上下徘徊,非恒劍盤旋身側,卻毫無目標,可他的心裡再也安寧不下來,思念如野草,在心中瘋狂生長,占據他全部的念頭,他攥緊手,幾欲發狂。
錯雜的情意交織,化為一座看不見的牢籠,而他徹底迷失其中,無可抗拒也無能為力,隻能反複折磨自己,猶如困獸之鬥。
那名陌生的女修到底是誰,同他究竟有何淵源,這是他必須想起來的,不可失去的,至關重要的人嗎?
席玉君執起非恒劍,有些不可置信,難道,是愛慕嗎。
他冰冷無情的劍心上,竟容有一人嗎?
隨著事情越演越烈,臨幽門弟子連同大批修士集合於天玄宗萬裡之外,由鄔雨濟打頭,調度修士們,布下種種安排,更有無數手段以做準備,來勢洶洶,勢不可擋,瞧得人心驚不已,退避三舍。
明守中及長老們整日於萬淵大殿議事,發號施令,嚴令弟子們,同時宗內流傳起一則驚天秘聞,大師兄不日將與小師妹成親,結為道侶,昭告天道,飛升在即。
這石破天驚的消息飛一般傳播,不消半日光景,宗內上下無人不知,甚至傳到了外頭去,沸沸揚揚,再不可止,在鄔雨濟大舉進犯之際,便是成親大典開始之時,由天下修士見證,狠狠打鄔雨濟一巴掌,屆時天門大開,清白自證。
弟子們精神一振,無不翹首以待,既然大師兄將要飛升,那麼外麵的修士們便不成氣候,他們再無可懼,天玄宗內人心大振,人人皆是翹首以待,又緊張又期待,一掃往日萎靡,反而熱烈無比。
厲沉雲第一個找上席玉君,他被宋蘅取走修為,險些喪命,索性長老們相救及時,堪堪保住了他的性命,但他根基全毀,已是廢人一個,無人關注。
更嚴重的是他所耗費的壽數,在沒有修為支撐下,這代價便立刻顯現了,他發絲灰白,氣息萎靡,氣血枯敗,臉色頹廢而滄桑,他拄著劍,一步步艱難地走到了孤峰上,見到了席玉君。
“你當真要同明笙笙成親?”
縱然他已日薄西山,行將就木,再沒了一身傲骨與自信,失卻了滿腔底氣,可他尚有未能徹底熄滅的意氣,那是他的道義,是他的信念,感情並不屬於宋蘅所有,無人可奪。
席玉君看著他,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滋味,他隱約記得這位師弟從前不是這樣的,他素來孤僻倨傲,神色不善,卻不曾想,一夕之間,他便垂垂老矣,性命堪憂,猶如風中殘燭。
“咳咳——”
厲沉雲咳嗽兩聲,眼神灰敗,他身著麻衣,肌體乾癟,而席玉君仍然豐神俊朗,恍若謫仙,他的每一眼都像是俯視,於是他便越發不堪。
但他仍然站著,脊背挺正,不肯退讓,麵對席玉君,他總是不甘心屈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