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雲天內,林以真立即著手傳訊至魔域深處,他提筆於燙金喜帖上一字字寫下時間及緣由,更附上他和宋蘅的氣息,不多時,他放下筆,看著這大紅喜慶的喜帖,忽而笑出聲,帶著多年夙願終要達成的迫不及待。
“師父啊,不止是你想吃了我,我也想吃了你。”
他笑容怪異,手心靈火乍現,吞噬這張大紅喜帖,將它傳至徐若知處:“你沒想到我就要和始作俑者成親了罷,真是世事難料。”
密室內,宋蘅心思轉了又轉,不僅是她,林以真也顯得格外急切,他的目的似乎也是徐若知,可是為什麼呢。
在記憶深處,她回想起徐若知這個人,不遺餘力地尋求長生,一心成仙,在凡間時多次刺探宋府,而等她入魔後,徐若知也屢屢試探,為得便是無量天功,他絕不可能是誠心收徒,林以真也並非誠意,相反,她和林以真的目的是一致的。
那便是都想徐若知死,但她是想吞噬徐若知,那林以真呢?
她倏爾心底一顫,他們都很在乎無量天功,而無量天功主修神魂,徐若知已然瀕臨隕落,可軀體的腐朽並不影響神魂,他們真正的目的都是借由神魂謀取長生,而徐若知和林以真,隻能自相殘殺,他們二人誰也不會甘心隕落。
原來他們三個誰也沒安好心,互相算計,當一方隕落,甚至等不到那時候,隻怕就要當場反目,背信棄義了。
宋蘅嗤笑一聲,誰也不是蠢人,不過醉翁之意不在酒,屆時且看誰技高一籌了,而她,會是這個最後的贏家。
她合上眼瞼,沒有為那場虛偽的大殿做準備,脊背空缺處纏繞著嫋嫋魔氣,這是前往弗盈山的最後一步了,誰也不能阻擋她的步伐,她將不擇手段,不惜一切地找出微生玉,至死方休。
兩界將於同日舉行大殿,一方是正道魁首天之驕子和宗門掌上明珠,一方是魔域巨擘魔尊之徒和神秘慈悲的靈姬,修真界內掀起軒然大波,這是萬年難得一見的大場麵,加之令人趨之若鶩的仙元,實在不容人錯過,是勝是敗,是生是死,自見分曉。
林以真大肆宣揚,頗有打擂台的架勢,在魔域內浩浩蕩蕩地修建證天台,更有萬丈紅綢飄搖,黑曜九十九階大有直通天門之勢,無數明珠鑲嵌盤龍柱上,寶光晃得人睜不開眼,直將這黑漆漆的魔域破開一刹清明天光。
相比於天玄宗的焦頭爛額,連雲天內一片喜氣洋洋,魔修們本著看熱鬨的心情盤桓於連雲天內,坐等旁觀這場萬人矚目的盛世。
“那靈姬生得美不美?”
“美若天仙呐!”
“胡說!明明是妖嬈至極,婀娜多姿!”
“分明是杏眼桃腮,美眸含淚,欲語還休。”
“……”
魔修們眾說紛紜,每個人說得都不一樣,卻還言之鑿鑿,堅信無疑,沒見過宋蘅的魔修則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嘟囔道:“都失心瘋了吧。”
“不過,那久未露麵的魔尊大人可會出關見證?”
“那是自然,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此等攸關仙魔兩界的大事怎能不來親眼見證?”
“……”
魔域深處,紅紙墨字,金邊若火,徐若知睜開混沌的眼,他灰蒙蒙的眼掠過這封喜帖,並不驚詫,直到宋蘅的氣息爆開,他才恢複清明,乾枯的氣血仿佛再次沸騰起來,重煥生機,他細細地咀嚼著故人之名:“宋蘅。”
“嗬嗬——”
嘶啞的笑聲在暗無天日的地底響起,他緩緩站起身,終於向外頭走去。
“你既然請我,又豈有不去之理。”
無量天功,是他最後的生機了,昔日因著微生玉護著,礙手礙腳,他無法對宋蘅出手,可是,微生玉也快死了,到頭來,還是他贏了。
林以真自作聰明,也不過隻能將無量天功拱手奉上,區區百年修士,也敢圖謀魔尊之位,不知天高地厚,他的命從來都不屬於他自己。
消息傳到仙門,修士們大罵魔修,卻也無計可施,大戰一觸即發,仙門已無暇他顧,隻能唾罵林以真火上澆油,不是好東西。
天玄宗內自然也知道了,但他們出奇地沉默,因著從前的事,他們不敢多議論,在這緊要關頭,也不是說閒話的時候。
厲沉雲聽到後愣了愣,他握了握冰冷的劍柄,再無靈氣澆灌催動,靈劍隻是死鐵一塊,他忽而心冷,沉默不語,他從始至終都沒有被宋蘅選擇過。
席玉君越發鬱燥難安,尤其是這橫生的怒意,幾乎摧毀他的一切理智,他滿腔怒火,不自覺咬緊牙關,滿心隻有反對,他決不允許,可是,不允許什麼呢,他仍然想不起來。
隻有一顆劍心,尖銳地泛著疼,刺地他無法安心修煉,無論念多少遍清心訣也無法平息,他倏爾收緊手,猛地一拳打出,粉碎了岌岌可危的簡陋的木牆。
他一手撐住額角,眉目間竟有戾氣生出,若是此時有人不知死活地招惹他,隻怕他真會毫不猶豫地拔劍斬殺那人,血流成河也仍覺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