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市的一條街道旁，維德斯武器店位於一家魔法物品販賣店和一家晶石販賣店之間，店主是一位矮人。

今天中午的客流量不多，他坐在正對大門的櫃台後，正在耷拉著眼皮擦拭著桌麵上一堆木倉木戒的零件，那是他的愛槍，一把他曾經改良過三次的半自動式手木倉，它原本常用於近戰，而且殺傷力不怎麼樣，但經過改造後，這把槍威力大到一顆子彈就能轟碎大部分皮膚並不堅硬的種族的半邊腦袋，且有效射程達到了兩百米，除了重量大大增加外，沒什麼特彆大的缺點。

就在他已經擦完一半的零件時，有人走了進來。

奧羅拉領先愛麗兒幾步，率先走進店鋪裡，但她沒有直接自己挑選，而是直徑走到櫃台前，對坐在裡麵的店主問道：

“嘿，先生，我們需要一把黑鐵製的長劍，給後麵那位小姐用的，您看，這些夠不夠？”

一邊說著，奧羅拉將一個小麻袋放在了台麵上，開口故意沒紮緊，隨著慣性的影響而敞開，露出了裡麵少說有二十枚的魯頓，銀燦燦的閃著。

已經來到旁邊的愛麗兒看得微微皺眉，一般情況下，黑鐵製的武器雖然比較貴，但通常不超過十魯頓，而奧羅拉給得卻是普通黑鐵劍的價格的三倍左右。

矮人將錢袋拎起來，掂了掂重量，打量了愛麗兒幾眼，在她脖頸上的鱗片上多看了幾秒，然後將錢袋往台下一扔，從櫃台後走了出來。

他來到在牆邊擺了一排的武器架前，像是挑大白菜似的隨手抽出一柄劍，然後繼續向前走，目光一路掃過，最後來到接近角落的地方時才再次挑出了一柄。

矮人提著兩把長劍，重新回到了櫃台後，把桌子上的槍械零件往旁邊掃了掃，然後把兩柄劍放到了櫃台上。

“這一把是由從焰冰山上挖出的黑鐵，自帶冰寒屬性，混了些寒石，還加了一滴雪妖的血，不多，很少，但那個雪妖對冰元素的親和度達到了魔法師程度，提高了這柄劍的寒冰屬性，甚至可以當做半個魔法物品來用。”矮人指著較短的那一把說道，愛麗兒用手碰了碰刀刃，她隻覺得自己像是在撫摸一塊凍了一百年的寒冰，股股寒氣從內部迸發而出。

“它的長度大約到耳垂（垂直手臂，劍尖能達到的高度），重大約三公斤————你知道的，黑鐵一般都很重————它的缺點是要比一般的黑鐵脆一些，當然，不會脆太多，總體還是很不錯的。”矮人頓了一下，然後說道，“當然，這位女士，我個人建議你選這把劍”他舉起了第二把劍“我想你會更加喜歡這把劍的屬性的。”

“它的材料來得可不容易，這塊黑鐵當初是在一塊海蝕崖上采出的，多罕見啊，我估摸著這塊黑鐵已經被大海浸泡了少說三百年了，最後剩下的可不多，隻能鑄造這一把劍。我還往裡麵添了不少白海晶，那可是用於輔助繪製水係魔紋的珍惜材料，更彆提我還加了很多種不同的水係晶石。”

愛麗兒順勢接過了第二把劍，剛剛入手，她便明顯感覺有一股很清爽、親切的力量從掌心傳來，她仿佛聽到了那熟悉的漲潮聲，海浪一下一下地湧動著，拍打在一起撞碎成一堆堆漂亮的白沫，從海底漂浮出來的泡泡在耳邊破裂，一種安靜的喧嘩。

“它的長度大約到頭頂，硬度極佳，重約四公斤，比上一把要重不少，因為我往裡麵加了太多東西，但我想對於你來說，這點重量不算什麼。它最大的缺點就是韌度較低，不過也不算礙事。”

愛麗兒情不自禁地用手指在劍柄底部一彈，瞬間長劍嗡鳴，劍尖輕顫，那股讓她親近的力量更加濃鬱地噴薄而出，帶著一種隻有她能感覺到的雀躍情緒，無形的水元素圍著她歡呼旋轉，她也跟著心情明朗了很多。

“就要這把了。”愛麗兒輕輕地撫摸著那反射著她的藍眸的刃，目光溫柔似水。

但等她抬眸時，才發現那矮人竟是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眼神詫異。

“哦——天哪！”矮人不由地再次打量了一番這位人魚少女，輕聲呢喃道，“人魚族的魔法師？”

要知道，人魚族雖然被稱為水的使者，他們對水元素的親近度普遍不低，每一個新生人魚都是出生便有水元素相伴，但並不是所有的人魚都有著能達到魔法師程度的元素親近度的，甚至可以說能成為魔法師的人魚百年難遇。他們的族群中從不缺少近戰的勇士（應該說到處都是），也從不缺少足智多謀的軍師，但他們的魔法師是特彆稀少的，曆史上，人魚族中出現的魔法師加起來也不過隻有四十多個。

但人魚族中出現的每一位魔法師，隻要不是在成長中被殺死，那麼他們就注定能成為可以呼風喚雨的頂級魔法師，對水元素的親近度高到了極點，揮揮手就能掀起三十米的巨浪，形成寬十米的巨大漩渦。

而現在，一個極度稀有的人魚魔法師，就站在了自己麵前，這換成誰都得多瞟幾眼，趁早看看這個將來多半會名震四方的天才魔法師。

“您是怎麼看出來？”愛麗兒疑惑地問，她的服飾中沒有代表著魔法師學徒身份的紫蘭草標誌，也沒有代表著魔法師身份的靈渡花標誌，而這種魔法元素若不是對元素的親近度很高，基本上是感受不到的。

“它很喜悅。”矮人的目光落到了長劍上，“它的嗡鳴聲比平時更加清脆急促，我能聽出來，它在雀躍。”

“雖然它隻是一把沒有魔紋的長劍，但我給它融合了一小塊——大概也就小拇指指甲蓋那麼大的融水鑽，你應該知道那東西裡麵蘊含的水元素的濃度吧？再加上它本身就是由被大海洗滌的黑鐵打造，它對水元素的融合度出乎意料地高。而就在剛才，那些水元素在躁動，明顯是感受到了與它同源的元素。”

而隻有對元素的親近度起碼達到魔法師最低水平的生物才能讓元素如此歡悅。

“您對水元素的親近度一定高得不可思議。”矮人不知不覺用了敬語。雖然矮人一族喜歡用炮火武器戰鬥，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對魔法的敬畏度會低，他們甚至以能打造出效果接近被刻了魔紋的武器為榮。

“本來我打算再收五魯頓的。”矮人忽然對奧羅拉說道，“為了鑄造這把劍，我真的付出了很多精力和資源。”

“但是很顯然，你對自己鑄造的武器找到了心儀的主人而欣慰。”奧羅拉挑眉笑道，“你們矮人族大多都是這樣，喜歡把自己滿意的武器當成自己的孩子，你知道嗎，你現在的表情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兒子娶到了一個他心儀的女孩。”

“是啊，女士，是很了解我們，我想你一定是一個老練的冒險者。”矮人也跟著笑笑，大概是因為看到自己最得意的長劍找到了最合適的主人，他現在心情很好。

矮人為愛麗兒給劍套上劍鞘，純黑色的皮革緊貼著劍刃，將雪白鋒利的光罩住。

“感謝你的大方。”奧羅拉將右手放在自己的胸前，畫一個圓形，這是大陸通用的祝福手勢，“那麼好心的先生，我和我的同伴要開始我們的旅行了，祝願你有一個美好的一天。”

“同祝。”矮人同樣在胸前畫了一個圓。

當奧羅拉和愛麗兒重新踏上黑市的街道時，愛麗兒不由感慨：“我還以為黑市裡的人都是蠻不講理的惡人。”

奧羅拉聽後，卻輕輕地嗤笑了一聲。

“你以為那矮人人很好？”奧羅拉斜著眼看了愛麗兒一眼，“我親愛的小姐，你好好想想，敢在這裡開店的人有好惹的嗎？基本上每個人手上都得有一兩條人命。”

“隻是我們交了錢。”奧羅拉懶懶地把手插進馬甲口袋裡，“並且你有強大到他不敢招惹的身份。”

“還記得我進去時給他的錢袋嗎？”奧羅拉帶著愛麗兒在黑市裡拐了個彎，換了條路走，“那裡麵有二十五魯頓，其中隻有十枚魯頓是用來買劍的，而其餘的，你可以理解為賄賂。”

“如果你以後要去矮人開的武器店買武器，那麼你也可以試著直接給他買武器預計的錢以及不定的小費，那麼他就會根據你給的小費多少來給你介紹武器，給得越多，他就會拿出越好的武器。”

“當然，一般情況下他還會收取一些小費。”奧羅拉扭過頭，對著愛麗兒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貪心的商人，不是嗎？”

“那你剛才說的話，是亂說的嗎？”愛麗兒皺眉問道。

“不，我說的是真話。在矮人族中，確實大部分的鑄造師都喜歡將自己最滿意的作品當做孩子或者愛人，投入大量的情感，而他們確實會為自己的武器找到合適的主人而喜悅。”奧羅拉看了眼愛麗兒背在背後的長劍，“不過，那個矮人可不一定了，因為能把自己鑄造的武器當成孩子的鑄造師可不會把它販賣出去。他是一個利益至上的商人，而不再是一個純粹的鑄造師了。”

“那他為什麼要這麼說？”愛麗兒不解地問道。

“像你示好唄。”奧羅拉隨意地擺了擺手，“在黑市裡這種情況很常見的，不管這個示好有沒有效果，反正彆惹背景深厚的人就對了。”

愛麗兒沉默了，她們一時間不再有任何對話，隻是快速地在黑市內穿梭，沿著複雜的小道向著出口走去。黑市內的道路複雜，一個不小心便會迷路在裡麵，隻有足夠熟悉的人才能暢通無阻地沿著最短的那條路走出去。

奧羅拉沒有特意去管愛麗兒，她知道這位被家裡人保護過好的少女總是要麵對這複雜的社會的，不是自己教她就是社會教她，既然如此，那倒不如自己先帶著她見識一下這個世界肮臟的一麵。

隨著建築越來越稀疏，一條寬大的土路漸漸有了形狀。這條大路不像黑市內那樣地麵上常常有坑窪凹陷，雖然沒有鋪磚，但被特意壓得整整齊齊，筆直而平整。

“沿著這條路走上個三十分鐘左右，就能到達三號國家的大門了。”奧羅拉對愛麗兒說道。

“也就是說這條路直通三號國家？”愛麗兒很敏銳地抓住了關鍵點，“這意味著國家知道黑市的地理位置？他們在默認它的存在？”

“很多貴族都會在黑市裡進行見不得人的交易。”奧羅拉表現地很鎮定，似乎習以為常，“需要我給你報個數嗎？比如舉例幾個聞名遐邇的大型貴族在黑市中的每年收益？”

“不，不用了。”愛麗兒輕輕地歎了口氣，“我早該想到的。”

是啊，她早該想到的，人魚族一定也在黑市中進行過那種交易，但她從未被允許過接觸這些。她過去的十八年一直都是在和魔法與武器打交道的，她似乎注定要成為一個為人魚族戰鬥的戰士，而不是一個政客。

這是她自己的選擇，也是父王所默許的。

“在進城後我們得儘快去租馬了，儘量在下午三點就出發，這樣趕在太陽落山之前我們就可以到達最近的森林旅館。”奧羅拉頓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繼續說道，“不過在次之前，我們得先做一件事。”

奧羅拉回頭，對上愛麗兒疑惑地目光，問道：“你是喜歡短裙還是褲子？”

“啊？”愛麗兒被問得有些發懵，但很快，她也意識到了問題————她穿的是長裙，這不便於騎馬。

失策了，她早該想到要想從三號國家前去二號國家就肯定是不能用走路的方法去的，而且穿長裙不管是哪種趕路方式都不太方便。

“長褲吧，寬鬆一點更好。”愛麗兒想了想說道，她大部分時間都是魚尾，為了更快更方便的遊動而並不加以束縛，所以她不太習慣下半身被緊緊勒住的感覺。

“嗯……”奧羅拉在心裡規劃了一下路線，點了點頭，“大約十分鐘就能搞定，時間來得及。”

由於這條土路是通往三號國家的大路，所以越是往前走，來來往往的人就越多，各色各樣的種族從兩人身旁經過，四周開始變得吵鬨、擁擠。

她們隨著潮流進入了三號國家的大門，迎麵而來的是一條極為寬廣的街道，上麵鋪著青灰色的石板，中間分出了一道供汽車馬車或者騎馬的人來往的道路，兩邊是各式各樣的商鋪，還有大量的貨幣交換所，許多外來種族的族人正在裡麵用寶石黃金等貴重物品換取通用貨幣，大街一望望不到頭，上麵車水馬龍的，喧鬨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