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大雨空然降臨在了這個已三個月沒有見雨的小村莊。
久旱逢甘霖,這是多美的喜事啊。
家家戶戶驚喜得掉淚,農田也仿佛一瞬間活過來似的,不再像以前那樣焉了吧唧。
這雨是神仙派來的,是有生命的。
村人如是說道。
而他們想不到的是:這場大雨確實帶來了一個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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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子是麗田村裡的小孩,從他記事起便隻是一個人,沒有同伴,沒有爹娘,沒有家。
他第一次出現在這個村子裡,便是一個五歲的孩童模樣了。
有人問他叫什麼名字,他隻說是水子,明明自己完全不記得以前的所有事情,他說出這個名字時,就仿佛自己生來就叫水子似的。
村裡人說,水子是石頭裡蹦出來的怪胎。
大人們看見他便眼神不對勁,像看怪物一樣看著他,嘴裡念叨著什麼。
小孩們恨不得和他保持十米距離,有幾個膽大想接近的,被大人揍了一頓後也都老實了。
水子也不惱,餓了就自己去林子裡采野果吃,困了就裹著撿來的破席子縮在橋洞下睡著。
至於他為什麼這麼固執地活在麗田村,隻是因為水子下意識覺得自己是要來做事情的。
做什麼事呢?水子也忘了。
水子就這麼孤獨地長到八歲。
直到遇見了那個人。
那天,乾旱的麗田村難得下了陣小雨,河麵迅速高漲,將水子的小窩都浸濕了。
水子平靜地站在岸上,等到小窩快要看不見時,他才像剛回過神一般,笨拙地赤腳踩在布滿青苔的鵝卵石上妄圖拯救自己的“家”。
“哎!小孩!怎的想要尋死呢,這河淺,死不了的!”背後驀地有人喊了一聲。
噗通!
就這樣,水子和“那個人”第一次相遇,以狼狽開頭。
水子摔進河裡後,那人像是被驚到似的,啪地一聲也跳了下來。
“小孩,你怎麼樣?”他說著,神情焦急 。
水子這會兒總算看清了眼前人的臉,竟是有些緩不過來:真好看啊……
不!不對,是這個人害自己摔下水的!
水子定了定神,學著村口大娘趕他時的氣勢,雙手叉腰,惡狠狠地說:“你這潑皮,怎麼平白無故嚇人呢!”
那人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看得水子呆了一陣。
“哈哈哈……咳,”他隨手攬住水子的肩,眼底的笑意還沒褪去,“你住這橋底嗎?跟我回去吧!”
“咦?為,為什麼……”水子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好人,一時間竟有些口吃。
“因為你好玩啊!哈哈哈……”少年笑得放肆瀟灑。
少年領著水子到自己家去了。
水子一路上總能感覺到若有若無的視線,帶著探究和疑問。
很快他就知道為什麼了。
少年的家,分明是一個廟!看樣子已經有些年頭了。
但是讓水子震驚的是——這座廟是村人們拜神的第一選項,那眼前擅自往廟裡帶人的少年,到底是誰?
就在水子暗自“破案”時,少年站住了腳,驀地一個回身,臉上的笑臉分外燦爛:“我是葉鏡,是這座廟的管理人。”
“我是水子……”水子摸了摸鼻子。
“你不害怕?”葉鏡有些意外。
水子搖搖頭。
葉鏡的笑意更深,抬腳踹開虛掩著的木門。
水子正想著管理人破壞公共資源會不會罰銀,但出乎他的意料,往日熱鬨非凡的廟裡竟空無一人。
好奇怪……水子想。
葉鏡卻像是習慣了一般,入門先順手從供台上拿了兩個蘋果,還分了一個給水子。
那是貢品吧!水子驚掉了下巴。
“先說好,在這兒住可是要付出代價的,”葉鏡嚼著蘋果,吊兒郎當地說,“你每天要把廟裡的衛生打掃乾淨。”
水子急忙點頭,要是葉鏡讓他白住,他才不好意思呢。
“哦,還有一個,”葉鏡的眼裡閃過一絲微妙又柔和的光,“不要離開這裡。”
水子就這麼住了下來。
每日他都抄著掃帚這掃掃那揮揮,閒著沒事還能把供台擦了順帶去澆樹。
偌大的寺廟竟也讓他打理得井井有條。
而葉鏡也會誇一誇他的能力,並且每天都能在外邊帶些吃食回來分享。
兩人這平平淡淡的日子也過得不錯。
隻是……
“阿葉哥,為何廟裡總是沒人來啊?”水子叼著白麵餅,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這個問題。
葉鏡毫不察覺地一僵,然後假意不滿地哼哼:“怎麼,你不想在這裡住嗎?”
“沒有!就是感覺有點……沒事吃飯吧。”水子訕訕地閉了嘴。
葉鏡看著埋頭吃飯的水子,心裡有些發酸,又無可奈何。
他好想摸摸他柔軟的頭發。
可自己又還有多少時間可以陪著他呢?
日子還是照樣過,水子每天都待在廟裡,連大門都不曾邁出,而葉鏡則是早出晚歸,美其名曰“賺錢養家”。
可那天水子都疑慮終究還是被捅破了那層窗戶紙 。
半夜,水子等著葉鏡回家等得有些心焦,直到大門終於被撞開,水子卻愣住了。
葉鏡踉踉蹌蹌地撲進水子懷裡,他渾身冒冷汗,喘著粗氣,手捂著腹部,整件外衫幾乎被血浸透。
“怎麼了!阿葉!”水子情急之下也沒顧及到名稱禮儀,他緊緊扶住葉鏡的手臂,毫無頭緒。
葉鏡靠著他的肩膀笑。
“你笑什麼!”水子急得快要哭了,卻拿這個沒心沒肺的家夥沒有辦法。
葉鏡停住了笑容,隻安靜地看著水子的眼睛。
水子的身子很瘦,這段日子被葉鏡養得胖了一點,白嫩的臉頰看著想讓人捏一把,眼睛也是水靈靈的,還帶了一點點藍色,漂亮極了。
此刻這雙漂亮的眼睛被嚇得掉出了淚,眸子裡全是緊張和擔心。
“你彆哭啊……”葉鏡伸手給他擦了擦淚,不曾想手裡沾著的血抹在了水子的臉上,葉鏡立馬縮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