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熠在前麵走,舒放就在後麵跟,全程誰也不提路途遙遠,就這樣,兩個人僅憑雙腿雙腳,硬生生走了一個多小時才回到公寓……
進了客廳,眼見著沉默了一路的兩個人,就要繼續一聲不吭地各回各屋了,終於……
清澈中透著一絲沙啞的聲音在安靜的客廳驟然響起,瞬間,便打破了這種壓抑到令人窒息的平靜。
漂亮男孩就如同往日清晨裡所做的那般,輕聲呼喚著那個爛熟於心的名字:“周熠。”
那聲簡短的呼喚,微弱得如同一隻沒斷奶的小貓在嚶嚀,然而,力道卻可以媲美被千斤重錘釘死在地麵的強韌鎖鏈,輕而易舉地,便遏止住了周熠那看似果決的步伐,同時……也無可避免地,瞬間點燃了周熠洶湧的怒火。
周熠憤怒轉身,眼神凶狠得如同一隻被戲耍的野獸。他大步走向聲音源頭,一隻手毫不留情地鉗住那個惹怒自己之人的精致下巴,用力將對方低垂的頭顱抬起……
在那一刻,怒火中燒的周熠滿腦子想著,要清楚地讓眼前這個人明白,隨意招惹、戲弄自己究竟是什麼下場!然而……
氣勢洶洶的大男孩,下一秒,就被猝不及防滴落在自己手上的微涼……給震懾住了……
周熠的手就像是突然被火舌灼痛了一般,迅速鬆開了對舒放的鉗製,慌亂地縮了回去……
客廳沒有開燈,隻有朦朧的月光……
周熠怔愣了一會兒才略顯無措地低頭湊近舒放,然後,就親眼看到了……在流淚,在無聲流淚的舒放……
此刻,那張似乎可以永遠鮮豔如玫瑰的麵龐,早已被淚水無情打濕,覆滿了狼狽與悲傷……
先是受傷,隨後又執拗地跟著周熠徒步了那麼長時間,舒放此時的狀態是肉眼可見的糟糕,整個人看起來極度的虛弱、蒼白,就像是即將破碎的琉璃,裂痕斑斑、美麗卻毫無攻擊力可言……
隻要周熠接下來足夠忍心,伸手輕輕那麼一推,惹怒他的舒放就會立刻得到“應有的懲罰”——對方會被徹底地摧毀……粉身碎骨……
周熠想,也許隻有琉璃完全破碎的那一刻,它的皮肉、骸骨才會變得鋒利起來,然而……這樣溫柔且脆弱的琉璃,即使拚儘全力劃傷了彆人,代價卻是獻祭了整個自己……
周熠突然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在他截至目前近二十年的人生裡,頭一次被一個命名為舒放的題目給難住了,就仿佛籠中困獸一般,寸步難行,掙脫不得……
舒放此時就像是一隻犯錯了的小貓,他試探著伸出自己完好的那隻手臂,慢慢湊近周熠,半環住了對方強勁有力的腰……這個過程中,感覺到周熠並沒有推開自己的意思,舒放才敢繼續接下來的動作——他緩緩低頭,無比依賴、眷戀地……將淚濕的麵龐深深埋入到周熠的頸窩……
然而……儘管周熠沒有阻止舒放的動作,一時間卻依舊不敢回抱住對方……因為一向不知道膽怯為何物的周熠,頭一次感覺到害怕了——他怕極了舒放哭,怕極了自己一不小心便會再次傷到舒放……
隻不過,舒放並不知道這些。
由於沒有得到周熠的回應,身心狀態均已到達極限的舒放,開始抑製不住地哽咽出聲,他將冰涼的額頭抵在周熠溫熱的頸邊汲取著溫度,如同呼喚救贖般,一遍遍輕聲呼喊著:“周熠,周熠……”
感覺到舒放此時濃重的不安,周熠也容不得自己再繼續猶疑,他略顯倉促地開口道:“舒放,先彆亂動,你先鬆手。”然而,由於周熠此時的思緒也很混亂,所以語氣一時半會兒還沒有調整過來,聽起來……就有些生硬。
或許是對周熠之前命令式的語氣留有極其深刻的印象,聽到這句話,舒放立刻乖巧地鬆開了對方,隻是……他乖巧得有些過度了……
誤解了周熠意思的舒放,此時整個人看起來,就好像迎來最終判決的、罪不可恕的囚徒一樣……滿身絕望……他不僅聽話地鬆了手,甚至……還“極有分寸”地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