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醒,宋譽,醒醒。”
車開到樓下的停車場,吳吟才發現怎麼把宋譽弄回家是個大問題。
好在矜貴的小宋總就算醉到深處在車上也睡不死,吳吟叫了一會兒,又用手在他肩上搖了幾下,他就擰著眉毛睜開了眼。
“唔……到了嗎?”
酒勁似乎到現在才完全上來,宋譽的臉比開始紅得多,平日裡冷峻成熟的臉因為這不正常的紅顯得柔和了許多,他手撐著額慢慢坐起來。
“到了,回家吧。”吳吟伸手就要扶著宋譽下車。
宋譽沒想到帶吳吟去見袁昭他會被一幫人灌酒灌成這個狼狽樣,麵子有些掛不住,他推開吳吟的手,說:“不要你扶,我沒醉。”
吳吟看著紅著臉彆開頭、自己歪歪扭扭下車的宋譽再一次憋不住笑。她快步跟上去,攙住宋譽的手臂。
偶爾宋譽還是挺可愛的,不過讓他摔著了,吃苦的是她。
“都說了我沒醉。”宋譽不高興地抽手,沒成功。
“是,你沒醉。我開心想挽著你不行嗎?”吳吟柔聲說。
“哼。”宋譽冷哼,卻沒再掙紮。
“你的朋友都還挺有趣的。”
“……不許說。”
兩人的身影在停車場熾白的光陰間相互依偎著走遠。
一回到家,宋譽一會兒說要和醒酒湯,一會兒說要洗臉,一會兒又說要看新聞,吳吟忙前忙後伺候著這個喝醉了鬨事的祖宗。
好半天宋譽才安分下來,蓋著被子在床上坐著,雙手交疊放在大腿上,盯著吳吟走來走去的身影。
夜間新聞的聲音在寬敞的臥房裡回響。
“不是你說要看新聞的嗎?看我乾嘛?”
吳吟端著醒酒湯進來,才發現宋譽一個勁兒地盯著她看。
宋譽不說話,吳吟把醒酒湯遞到他麵前,他也不伸手去接。
懂了,要喂。
吳吟認命地舀起一勺子湯遞到宋譽嘴邊,他這才一勺一勺喝起來。
吳吟眼皮子打架,不知道為什麼宋譽喝醉了酒還這麼精神,難道是在車上睡飽了嗎?
宋譽喝完最後一口湯,終於躺下睡了。吳吟把碗拿進廚房洗,洗完後揉揉酸痛的脖子,長舒一口氣。
深夜,一場暴雨在不經意之間悄然醞釀,濃濃烏雲中熒熒白光閃過,伴著沉悶的轟鳴聲,碩大的雨點不斷砸向地麵,雷與雨交織,驚擾了沉睡人的夢。
漆黑的雨夜,路燈在驚雷下閃爍。
有少女踏著這場雨飛奔,腳步踏破地上的積水,臟汙的泥水濺起來,浸濕了她的鞋襪。
快一點,再快一點,少女在奔馳中這樣想,她怕她晚一秒也會來不及。
終於到了,少女急切地推開那扇陳舊的木門。
“媽!媽……”她顫抖著呼喚。
屋子裡黑乎乎的,燈也壞了,隻有窗外的雷光時不時透進來。
少女在雷聲中聽到微弱的聲音。
“小……小吟……”
她順著聲音和微弱的光看到了躺在地上正向她伸出手的女人。少女趕緊撲過去,想扶起她。
“媽,媽媽,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
少女的聲音帶著顫抖的哭腔,不知所措。
“我,我叫救護車!”少女急忙說,立刻慌亂地翻找手機。
“沒……沒用的,彆浪費……錢了。”
少女哭著搖頭,說:“再多錢我也不要,媽媽你要好好活著。”
女人有氣無力地抬起手,疼惜地愛撫少女的滿是淚痕的臉龐。
“傻……傻瓜。你還要上大學呢。你……還有美好的……未來。”
女人長長地停頓了一下。
“……可…可惜了,媽看……看不到了。”
“不,不!”少女握著女人的手,不知所措。
“我,我的女兒啊……小,小吟啊,你,你一定要幸福……媽媽,會……保佑你的。”
說完這句,女人的手無力地鬆開,明滅的雷光裡,她看見女人閉上了眼。
“媽,媽!”
一道雷炸下,吳吟一下睜開眼坐了起來,她喘著氣,伸手向臉上一摸,明顯的濕潤感。
有多久沒有想起這件事了呢?好像有兩年了?還是三年?
但是一想起,吳吟就發現曾經的畫麵還是如此清晰,媽媽臨死前和她說的話不斷在耳邊回響著。
吳吟起身倒了杯水,喝完睡意全無,她走到陽台坐下。
雨沒有停下來的征兆,吳吟就靜靜地看著雨點落在窗玻璃上又聚成水流一股股流下。
仔細算算,又快到那天了。
持續的幾道炸雷把深度睡眠中的宋譽也給吵醒了,他皺著眉翻身,想把身邊的人攬進懷裡繼續睡卻摸了個空。
宋譽睜眼,有幾分酒醉初醒的頭疼,他揉著頭打開門尋找吳吟。
拐過走廊,就看見了站在陽台窗邊上的女人。
她一隻手摟著自己,另一隻手夾著一根細長的女式香煙,有一搭沒一搭地抽著,麵無表情看著窗外。
窗戶被側著打開了一些,雨被風裹著斜斜地飄進來了一些,吳吟寬大睡袍的衣擺和紗製的白窗簾在風中緩慢擺動著。
宋譽愣住了,他沒有看見過這樣的吳吟。在他的麵前,吳吟總是生動的,笑著的、哭著的、撒嬌的、溫柔的、嫵媚的、生氣的,從來沒有這樣的,麵無表情,又透露出疲憊的破碎感。他下意識地忘記動作,就這樣盯著看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