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城市換了一種顏色。
深秋的柏林老城區一眼望去,整片金黃色的銀杏樹,廣闊無垠。連綿不絕的紅瓦房藏在其中,色彩濃鬱如同蘸上了古銅色的胭脂水粉,隱約可見一層金色薄霧。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焦糖味,那是陽光特有的味道。
街角公園中有一顆如穹蒼般高聳的古老銀杏樹,樹下坐著一位身披白袍的女人。一道暖光穿透了層層疊疊的樹葉,在她四周描繪出深淺不一的扇形花紋。她一頭霧霾藍的蓬鬆秀發,巧妙纏著修長的頸脖。一束平和的目光落在手中厚厚的講稿上,那神情專注,仿佛能感染周遭,就連樹葉落下都慢了好幾秒。
不遠處,有一群男童圍著兒童滑梯追逐打鬨,那是寂靜密林中唯一的聲音。
居夜鶯慵懶地坐在長椅上,捧著講稿,順手拿起身側的三明治,嚼了一口,自言自語道:劉未醒教授看著一副碌碌無為的樣子,沒想到已經發表了這麼多有關心衰治療的論文了,還是有些真本事的。
看了一會兒,她又開始自我檢討,檢討自己前陣子玩物喪誌、不務正業,練舞練得差點耽誤了課題研究進度。她暗自笑了笑,淺粉色的唇瓣微微上揚,在陽光下透著水潤。
“加油!加油!”
一陣稚嫩的吆喝聲將居夜鶯從思緒中抽離。
是不遠處的那群孩子。
原本追逐嬉戲的男童不知從何時起,自動分成了兩組,開始玩起了圍攻遊戲。那座由五彩色塊搭建而成的大型兒童滑梯是其中一方鎮守的陣地,三兩男童站在下方,便是攻方。
在幾輪焦灼的攻守中,始終上不去滑梯的男童有些灰心喪氣,其中一位金發小男孩更是生出了什麼特彆的好勝心,竟然獨自去挑戰旁邊的攀岩壁。那岩壁看著雖然難度不高,但絕不是給七、八歲孩子玩的。這個歲數的男童顯然沒有安全意識,連保險帶都沒係上便直接赤手空拳上陣,附近也不見大人們。
居夜鶯眉頭一揪,本能起了身。
啊——
果然,一個不慎踩空,金發小男孩從約莫五米的高度落下。居夜鶯敏捷上前,一個仰天懷抱,接住了孩子,跟著仰麵摔在了地上。她哎了一聲,雙眸緊閉。
孩子尖叫,大人趕來,道歉,道謝,一陣熙攘,居夜鶯隻覺耳鳴重重。
“你沒事吧?”
居夜鶯緩緩張開眼,一雙熟悉的眸子映入眼簾,那人戴著白色醫用口罩。
一時間,居夜鶯有些不確定,木訥地望著男人,被他緩緩扶起。
她的視線停留在男人那頭間或挑染成霧霾藍的發絲上,頭發不長但卻透著一股慵懶隨意。原來,不戴鴨舌帽的他竟然還和自己撞了發色。
“黎雲… …恒老師?” 居夜鶯帶著試探的口吻,卻是胸有成竹。
“嗯?” 男人的眼神閃過一絲驚訝。
“哦,我是你舞蹈教室的學生。” 居夜鶯眼角微垂,見對方沒有認出自己,略感失落,但轉念一想,最近自己都是戴著口罩上課的,黎雲恒沒認出來也再自然不過。想到此,居夜鶯就沒再在意,反而提了提氣,愉悅道:“真巧,老師怎麼在這兒?”
“你好,你是醫生?” 男人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胸前名牌上,默默念了她的名字。
“嗯,算是吧。我是研習生… …你是來看病的嗎?” 居夜鶯朝著不遠處的醫院大樓側了側臉。
黎雲恒輕咳幾聲,點了頭。
“老師,你又生病了?”
“咳嗽一直斷斷續續的,時好時壞的。”
居夜鶯撇嘴,輕咬了唇,不知是失落還是擔憂:原來他是因為生病,所以上課才戴起了口罩。
“醫生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