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II 還欠了一筆情債(2 / 2)

夕落而眠 Shadow影子 5110 字 2024-03-30

深深的無力感縈繞著居夜鶯,然而她卻感覺到了如釋重負。她沒有怪誰,也沒有怨誰,隻是惋惜自己沒能找到一個更合適的機會來告訴李子非:自己從未討厭過她,也從未歧視過她,更不曾想過要遠離她。隻是,她自己卻無比地害怕,害怕當一切開誠布公時,居夜鶯就沒有李子非這個朋友了。

可是,這樣做,對李子非,是好的吧。

她再也不會像曾經的我那般陷進不切實際的幻想,做著不求回報的傻事,也不會像曾經的黎雲天那樣,總是活在求而不得的隱忍中,卻還要假裝看淡一切。

李子非就是李子非,她不該隻圍著我轉,也不該再繼續喜歡一個永遠不可能回應她的我。

居夜鶯淺淺笑了笑,又邁開了步子。她仰望湛藍色的天,又深吸了一口氣。她嗅著秋日陽光裡特有的焦糖味,聞著有一股焦炭的苦,細品又有一絲淡淡的甜。

突然間,她好像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了。

“雲恒哥哥,你好。”

一束橘粉色的洋牡丹被放在了淺灰色的石碑上,石碑光潔平整,泛著深幽的光澤,偶有金黃色的銀杏葉飄落,零星點綴,令這石碑看上去少了幾分莊重。

“這裡依山傍水,又有樹蔭環繞。秋日下,不覺蕭肅,反倒多了一番浪漫詩意的彆致。這地方選得不錯。” 居夜鶯俯身捧起一簇落葉,鋪在石碑上,攏出了一個心形。她又隨意摘下幾片洋牡丹花瓣,在那個心型上拚出了一朵橘粉色的小花。

“我知道了你們的惡作劇。” 居夜鶯故作俏皮地笑了笑,嘴角微揚、微顫,像是甜中有苦、苦中有甜,“看吧,叫你們聯合起來騙我,惡有惡報!”

一陣秋風拂過,女人眼裡像是進了沙,她起身揉了揉。

不經意間,女人的指尖挑出了幾簇碎發。零星發絲頑皮鑽出,迎風蹭起了女人的臉頰。女人用手捋了幾回,最後索性散下了整個馬尾,一時間,淩亂微卷的秀發全都散了下來,整個憩在了靛藍色的長大衣上。

“不過,也感謝你讓學長代課。若不然,我都發現不了,原來不穿白大褂的他,私底下又可愛又有魅力。” 居夜鶯霧色朦朧,說得有些動情,“你應該不知道吧,他曾經可是以你的名義,和舞蹈教室裡最優秀的女學員貼身熱舞,當然是那個女人自己貼上去的。”

居夜鶯不禁撅了撅嘴,說得又有些酸了。

“還有哦,他還經常賣萌。比如大庭廣眾下,一個三十好幾的大男人竟然還能蹲在地上畫圈圈,語氣還撒嬌得很。那時,聽他一邊咕噥著是要繼續教新舞步,還是止步溫習。原以為他是為我們著想… …現在想來,他一定是記不得你的動作,找借口的。”

居夜鶯的眼中泛出了淚光,不禁搖了搖頭。

她的學長曾是多麼鮮活的一個人啊,卻又是活得那麼隱忍。

他曾經的好,一直被人遺忘;他曾經的心情,也總被擱置在角落。我從來沒有留意過,在你離開的那一天,他將我帶離病房時,那眼神是多麼的絕望。我更沒有在意過,在你不在的日子裡,他是怎樣孤獨地來回於這晝夜之間,那無止境的時光。

但他,卻一直在意我,在意到自以為離開,便能拯救我。

他真傻,我更傻,果然,我們是盟友。

在暖光下,居夜鶯迎風又站了會兒。微風習習,令捋順的發絲不再粘著她的臉頰。這張精致白皙的麵容毫無保留露了出來,它透著微微的光澤,那一滴迎風落下的淚也因此被照得剔透閃亮。

許久,居夜鶯才蹲下了身子,像是要和誰說悄悄話,探著小腦袋,小聲嘀咕著:“這些話,我現在也隻能對你說。我是不是很討厭,明明是來看你的,卻總是在說你的哥哥。”

說完,居夜鶯傻笑了幾聲,連連搖頭。

“雲恒哥哥,你也千萬彆生氣哦。其實,我一直沒有機會告訴你,告訴你,不管有沒有學長,你在我心裡,都是一個很優秀很努力又很樂觀的人。即便沒有學長啊,我也一樣會不惜一切地去救你。”

一片葉子拂過了居夜鶯的眼瞼,抹去了些許淚水。

“哦,對了,你應該還不知道吧。學長現在可厲害了,他去了加薩,救了好多人。” 居夜鶯愣了愣,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趕忙掏出了手機,翻出了照片,那是黎雲天傳過來為數不多的照片。她幼稚地將屏幕豎了起來,推向石碑,好像那裡真有一雙眼睛在注視一般。“你看,這是學長現在工作的地方,看到嗎?這是他。他現在長發變長了,有劉海了,感覺也變黑了點,好像也沒以前那麼乾淨斯文了,但還是很好看。”

居夜鶯淺淺笑著,一邊說話,一邊也偷瞄了眼照片。

“也不知道戰爭什麼時候會結束… …不過沒關係,因為我就要去找他了。”

我想見他,我想他了。

居夜鶯起身將手機放回口袋,不服氣地嘟了嘟嘴,像是要狡辯什麼似的:“誰讓那邊訊號總斷,而且學長看起來又總是很忙的樣子。或許我也可以去幫幫他,或許我也可以去幫助那裡的人。所以啊,雲恒哥哥,我今天… …其實是來和你道彆的。”

“夜鶯。”

背後響起一記溫婉的喚聲,居夜鶯趕緊抹去了淚水。她轉過身,望見前方來人,先是愣了愣,後又莞爾一笑,最後禮貌道了聲:“葉小姐,真巧。”

葉沐言頷首示意,緩緩走近:“聽說,你明天要出發了。”

又一束橘粉色的洋牡丹被擺上了石碑,葉沐言俯身,優雅地撥弄著花瓣。不一會兒,那些花瓣也被擺出了同樣優雅的姿態。

居夜鶯笑了笑,附和道:“嗯,我就來和雲恒哥哥道個彆。”

“珍重。”

葉沐言並沒有起身,也沒有回眸。她在石碑上輕拈著細指,劃出了一條又一條優美的軌跡。那些軌跡交織成紋,像是一種複雜難辨的暗號,也似一種隻有葉沐言與黎雲恒之間才懂的語言,它正述說著悠悠時光。

居夜鶯見狀,沒有繼續打擾,轉身準備離去。

“夜鶯。”

“嗯?”

她又被葉沐言喊住了。

“有件事,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 葉沐言優雅起身,回眸,平和的眉目間沾染著一抹淡淡的笑意。 “那天,舞蹈教室裡,我們第一次相遇時,與你對峙的人不是雲恒,而是黎雲天。他不是故意瞞你的,是因為那時,雲恒的體力已經無法同時兼顧教學和公演排練了,他又不想半途而廢,所以才拜托你的學長千萬替他保密。”

居夜鶯笑了笑,並不意外。

“看來,你也發現了。” 葉沐言垂眸輕笑了一聲,冷清的嘴角微微勾起,如春日遺落在深秋的一抹暖風,悠悠地唱著輕柔的語調。“但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發現了,其實,他也喜歡你。”

耶路撒冷地區,持續了幾個月的空襲。

我聽說,那裡電光火石,廢墟遍野,是很多人的地獄,那裡,也到不了天堂。

然而,卻有這麼一個人,一直守在了那裡。

因而,有他的地方,就有了黎明的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