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 I 倒是捅破啊(2 / 2)

夕落而眠 Shadow影子 5857 字 2024-03-30

是診所自願者嗎?居夜鶯愣了愣,不明所以嗯了一聲。

這時,笛鳴響起,是救援車來了… …這也就意味著,可能重傷者也來了。

“這位先生,謝謝你,我必須走了。這裡,就麻煩你了。” 居夜鶯咬了咬牙,等不及霆霄回應,便跑了出去。走廊中是墨色的黑,她卻堅定地奔跑著,朝著光亮,追了出去。

黎雲天站在診所門口,有條不紊地分流著傷員。他一個回眸,驚訝道:“你怎麼出來了?”

“教授讓我出來換你,診所我還不熟悉,連遞東西的忙都幫不上,就讓我來分流吧。”

黎雲天遲疑,屋外空氣渾濁,視野不佳,人群又太過魚龍混雜,劉教授到底是怎麼想的。他第一時間取下麵罩,趕緊給居夜鶯戴上。

“哥,我在這裡守著居醫生,你進去幫忙。” 霆霄跟著跑了出來,輪廓分明的臉透著一股邪魅,眸子裡卻是正氣淩然,“我有急救執照,輕傷止血、打針什麼的,我都能做。”

短短數秒,他們身側抬進去好幾隻擔架。

“那好,你記得取個麵罩,這裡空氣不好。”

“學長,你也記得彆再搬重物了。”

“我進去了,你自己小心。”

鑒彆傷情,考驗的是居夜鶯能否在第一時間,肉眼識彆傷者肢體受損程度和心肺功能狀況,判定傷情是否會對生命構成威脅,從而達到分流診治的目的。傷勢較輕的,可暫時留在室外進行止血等簡易的醫學處理,傷勢較重的,則需要立刻送入診所救治。

這些事,居夜鶯不是沒做過,隻是很久不做了。

她直麵死亡的記憶還停留在大半年前黎雲恒離世的那一天,很顯然,那一次,她輸了。她也沒想到,竟然那麼快,自己又回到了那個直麵死亡的位置。

原來,恐懼,是可以克服恐懼的。

“誌願者先生,病房那沒問題吧。”

“彆擔心,那裡還有人守著。” 霆霄也沒說穿自己和單先生的身份,利落挽起了袖子,極為自然地接收居夜鶯引導過來的患者。他麻利地做起了相應的處理,很顯然,那架勢,看著不像是新手。

“讓開,讓開,有重度灼傷患者!有重度灼傷患者!”

前方救援隊扛下一名傷者,居夜鶯上前一看,女性,麵露痛苦,意識模糊,軀乾連帶右手臂都有明顯的灼傷痕跡。

這麼大麵積的灼傷,很可能已經造成吸入性損傷。

“學長,這裡有個重症,需要立刻插管。” 居夜鶯回眸高喊,清脆高亢的嗓音穿過簇擁的人群,落進了透亮的屋子裡。黎雲天僅僅是抬了眸,居夜鶯便明白了他的用意。

居夜鶯示意霆霄接替自己的工作,隨著擔架一同進入診療室。黎雲天跟了過來,兩人一個目光對視,似乎就知道彼此需要做些什麼。

男人迅速備齊插管器械,確認喉鏡片與喉鏡手柄連接穩定,在檢查完呼吸道狀況後,左手握住喉鏡,右手張開患者口腔,直接將鏡片送入… …

女人第一時間剪開了傷者身上殘碎的衣物,將灼傷皮膚完整地暴露了出來。在男人目光的牽引下,她找到了碘伏,針頭,靜脈導管以及□□袋,迅速建立好靜脈通道給予輸液,緊接著,完成了尿道插管… …

他們有條不紊完成了各自的工作,聚攏,並排而立,開始清洗灼傷皮膚、清除壞死組織、最後敷料包紮。

“夜鶯,這裡醫療資源有限,大概隻能做到這樣了。” 來不及喘息,黎雲天便開始處理起醫學廢棄品,他重新消毒,換上新的防護服。經曆了那麼多場襲擊,對於在當前醫療環境下,重度灼傷的康複率有多少,他大抵看一眼就能猜出個□□成。

他之所以說這些,就是不想居夜鶯太難過。

居夜鶯微微撅了嘴,黎雲天話中的意思,她也琢磨得透,隻是,心中難免泛起一陣酸楚,最後還是不甘心地問道:“這樣的重症能成功轉診嗎?她需要進加護病房,保險起見最好置入動脈導管檢測血壓。”

“聯係轉診的電話,我們一會兒就打。”

“雲天,空著嗎?帶幾套防護服和麵具進手術室。” 劉教授一聲令下,黎雲天又恢複到一副清肅的樣子。

需要防護麵罩?難道?

居夜鶯著急地探了探頭,隻看到對麵手術室裡搬出一張鮮血淋漓的擔架,她猛然回頭問道:“是要截肢嗎?”

“應該是。” 黎雲天找齊了物品,擱在懷裡,沒走出診療室幾步,又匆匆回了頭,“這間診療室需要空出來,一個人能把病人推去病房區嗎?”

居夜鶯怔怔望著黎雲天,帶著瞻仰偉人的崇拜目光,甚至還失神了幾秒。直到腳尖被輕踩了下,她才反應過來,連連點頭。

“不是我鋸,有骨傷科醫生的。” 黎雲天輕笑一聲,便離去了。

下一秒,他便步入了手術室,一條被炸得血肉模糊的腿直擊視野,伴隨濃重的焦炭與彈藥味直撲耳鼻。一位年輕女性躺在病床上,她痛苦哀嚎著,看上去淒慘極了。

是的,她很年輕,炯炯有神的雙眸本應洋溢著幸福的微笑,可如今,它們看著絕望又無助,因為它們的主人就要失去一條腿了。

截肢這件事,黎雲天幫不上忙。遞完東西後,他為女人注入了廣譜抗生素、破傷風疫苗和鎮定止痛藥物,緊接著,他將女人的殘肢固定住,並且架上了控製出血的儀器。

麻醉漸漸生效,黎雲天緊緊握上女人的手,在女人止不住的啜泣聲中蒙上她美麗迷人的眼睛,他溫柔呢喃道:“一切都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一個玻璃小窗口,居夜鶯推著病床路過,她的視線在那裡停留了幾秒。

手術室裡的黎雲天淡然安寧,優雅矜貴,輕柔仿若與晨曦交織的微風,專注如同凝結而立的冷冽冰淩。有他在的地方,仿佛血腥都變得不那麼可怕。居夜鶯恍恍惚惚,直到被室外一聲高亢的叫喚聲打斷,她這才收起柔情似水的目光,堅定地再次跑向了前方。

當天際浮現出一抹魚肚白,診所才算真正安寧了下來。雖然依舊有傷者陸續踏入,在診所外接受包紮的輕傷者也並未完全散去,但是,門外那張長椅卻不知什麼時候空了出來。

片刻,一位白袍男人走出診所。他抬著修長的雙臂,姿態優雅地做了幾下擴胸動作,最後,坐上了那張長椅。

緊接著,又來了一個女人。她遞給男人一杯水,也坐了下來,他們之間還能再坐一個人。

男人微抿一口,笑了笑,也沒說什麼。

“那位灼傷病人沒有熬過去,剛剛去世了。” 許久,女人才輕歎一聲。

“我很遺憾… …但是,你做得很好。”

二人目光對視,在曙光未至的冷清空氣中嗅到了一抹和煦溫暖,彼此笑了笑。

“害怕嗎?” 笑顏未褪,男人微微挑眉,輕語道。

女人搖了搖頭,她怔怔望向遠方,心想著:天越黑,星辰就越閃亮。天越黑,黎明也就越光亮。有身邊人在,她就更不怕了。

見女人沒再繼續說話,男人彆過頭去。

他們的神情釋然,如朝夕相處十餘載的親密愛人,就這樣靜靜地坐在斷壁殘垣中一張孤零零的長椅上,像是在等待著朝日,那第一道晨曦曙光。

許久,女人情不自禁又回望了男人,對上男人清秀英俊的側臉,又晃了神。

男人漆黑的眼眸深邃微眯,微微上揚的下頜泛著青。他的喉結偶有滾動,雲淡風輕中卻隱隱透著一絲性感。漸漸地,一抹曙光拂過他的臉頰,他的眸子眯得更緊了些,卻是在這一刻留意到了女人的目光。

突如其來的目光對視,叫女人雙肩微顫,緋紅色的雲彩立馬映上了她的臉頰。許久,她才鼓起勇氣,借著朝日帶來的無限生機,俏皮略帶羞澀地說道:“黎雲天醫生,您好,我是居夜鶯,很高興能與您一起工作!”

男人驚愕,但卻是笑得十分溫柔,好看極了。

“我… …我還覺得你長得很好看,正好是… …是我喜歡的類型。”

此時,居夜鶯才看清,黎雲天眼眸中像是也有一個太陽,它發散出著五彩琉璃般的光芒,他笑著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