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 II 剛傷完心,就吃了個耳光……(2 / 2)

夕落而眠 Shadow影子 5363 字 2024-03-30

李子非說完,莫名傻笑一聲,想要裝作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她又從包裡取出一個簡易吹風機,通了電,對準殘肢來回擺動,繼續道: “有些腫脹,我一會兒去借把輪椅,今天你就消停下吧。”

“不用,我還可以走。”

“居夜鶯,你到底在在意什麼?你要再這樣揮霍你的身體,你以後可能連假肢都戴不上了。”

“李子非,我這麼努力,這麼拚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走到了現在,我不想就這麼沒用地倒下去。”

“居夜鶯,你要強,你逞強,都可以。可是,是誰剛剛可憐巴巴靠在牆上,求我幫她?你不想倒下去,不代表你不能倒,更不能說明你不會倒下去。你顧下自己的身體好不好?”

“能麻煩你幫我拿下醫護包嗎?”

“居夜鶯!”

倔強的居夜鶯充耳不聞,俯身探手,從急救包裡摸到了爽身粉和乾淨的襪套。她將殘肢裹好後,又艱難撐起了身子,手夠到了斜靠牆角的義肢,利落地將其戴上。

整個過程,李子非就像是空氣中的一粒塵埃,被晾在了那裡。那一刻,她仿佛比這個失去一條腿的女人還要無力。

李子非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去撫平居夜鶯心中的傷痛,又還能說些什麼叫居夜鶯卸下鎧甲。她深歎一口氣,將雜物收回急救包裡,在居夜鶯整理完儀表後,頭也不回地奪門而出。

李子非眉眼閃爍,強忍的淚水終於止不住斷線而落。她無法責怪居夜鶯,也不敢儘數將心疼表現出來,取而代之的,她隻能裝作不在意,甚至是事不關己,她隻能將那些見不得光的情感壓抑在漆黑的牢籠裡。直到哪一天,這些情感終於泛濫成災,它們衝破了束縛奔湧而出,化作了無窮儘的憤怒,最後衝向了走廊儘頭的男人。

“黎雲天!”

李子非怒氣衝衝喊住黎雲天,待男人回過頭,她便毫不客氣地直接扇了一巴掌。

“你乾嘛要讓她深夜上手術台,就連一個助手都找不到了嗎?她已經很辛苦了,忙著博士課題研究還要陪著你們熬夜做手術,你這是要活活將她逼死啊。”

你這個蠢男人,記憶沒有了,難道你的心也沒有了嗎?你感受不到嗎?你感受不到那個女人在用生命去追你。

釋放完一股莫名的氣焰,李子非呆若木雞杵在原地。她的表情無辜到好像剛才那一巴掌不是自己扇的,隻有那雙手仍緊攥成拳,垂於身側,暗暗使著蠻勁。

黎雲天下移的視線落在地上,他沒有驚訝也沒有生氣,反而愧疚地道了歉。他要早知道居夜鶯的狀況,一定更舍不得那個女人沒日沒夜站在手術台旁。

“黎醫生,抱歉,剛才我… …” 男人出人意料的溫潤同樣也叫李子非感到了一絲歉意,她猛的一哆嗦才驚覺自己方才的魯莽。她趕忙含胸欠身賠不是,連頭也沒好意思抬起來。

“李子非!”

此時,遠處飄來了居夜鶯的聲音,她連蹦帶跳,跑了過來。

黎雲天下意識瞥了眼女人的左腿,見它靈活自如,眉頭反而蹙了蹙。

“一大早,在聊什麼呀?” 居夜鶯明媚地笑著,仿佛清晨抽搐倒地與洗手間倔強站立隻是無數場噩夢中的零星片段,在夢醒時分便碎裂成了閃亮的彩色紙片。它們似花,散進了風裡,似雲,飄渺於風側,輕如鴻毛到不值一提。

她見黎雲天與李子非都沒有接話,笑得更燦爛了些。

“你還是學生,白天不做課題研究嗎?又不是住院醫師,下次彆逞強。” 李子非輕挑一眼,卻又無奈輕歎了一聲。她沒好氣地嘟噥了一句,也不等居夜鶯回應,掉頭就走。

“遵命,李大護理師!”

居夜鶯甜膩地撒起了嬌,見李子非沒有回頭,又深深歎了一口氣。那聲吐息綿長輕柔,卻是孤零零地飄蕩於空,尋不到聆聽者,也找不到歸巢的路。

她和李子非終究是回不到以前那種單純的關係了——可以毫無顧忌地掏心掏肺,談天說地。也或許,那樣的關係,原本就沒有存在過。

待李子非走遠,黎雲天開口了:“夜鶯,現在有時間嗎?我有話和你說。”

“學長,我也有話要說,讓我先說。”

“好。”

“剛剛殷昭柔、殷醫生邀請我們今晚參加他們實驗室的聚餐,算是慶祝我們手術大捷。這是之前她就和我說好的,要慶祝我的第一台心外科手術。她也邀請了你,學長,這應該也是你大傷初愈後的第一台主刀吧。那個… …神經外科、腦外科醫生也去,就是之前你的主刀… …” 居夜鶯順著一口氣說了好多,如表演一場拙劣的脫口秀,生怕被黎雲天打斷。

她小心翼翼以一句誠懇的邀請結尾,故意閃了閃渾圓的眸子,用狡黠的表情暗示著男人:你不可以問彆的。

“學長,所以… …你去嗎?”

“好。”

“黎——雲——天——”

兩人回頭,見心外科醫生史蒂夫飛奔而來,與黎雲天擊掌,興奮得像個孩子。

“你小子恢複得不錯啊!手術很精彩!居教授也看了錄影,頻頻點頭,喊你去辦公室呢。” 史蒂夫轉身又向居夜鶯展顏而笑,“你這小妮子進步也很大,臨場反應真快!”

氣氛陷入一陣相互吹捧的尷尬中,倒是吹散了男人與女人間的不自在。隻是,黎雲天想要說的話被擱置了下來,直到聚餐開始前都沒有機會說出口。

這場不期而遇的手術像是昭告了全天下,原來大腦重創過的傷者也可以再次回歸手術室,進行最為精密的心臟修補手術。那一天,黎雲天像是被吹捧成了一個奇跡,埋沒在無止境的寒暄、讚美與恭賀中,等到他再次能與居夜鶯獨處時,他們已坐在前往聚餐地點的計程車上。

居夜鶯一臉疲態,閉眸倚靠車窗,似睡非睡。她的右手隨意搭在左腿上,有意無意輕柔摩挲著。

昨夜過後,從今往後,這些平日裡不經意的小動作在黎雲天眼裡,將再也無法輕描淡寫地掠過。

黎雲天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她總會偷偷在辦公桌下用右腳試穿桃紅色的高跟鞋,為什麼總是忍不住地遠眺護士手裡的時尚雜誌。為什麼不再穿裙子,也不愛參加遊泳活動,可又為什麼總要事事爭個頭彩,都要如此的倔強逞強。

男人失落又慶幸,他是忘掉了一段悠長悱惻的旅程,錯過了太多細枝末節的風景,可每每能回憶起一些,就如同憶苦思甜。

黎雲天沒有忍心打擾居夜鶯,他隻是淡淡地望向了窗外,企圖想起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