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大娘在得知黎雲天是一名醫生後,喜出望外。一時間,什麼爬聖山采杜鵑,她都不計較了,她隻希望黎雲天能在村裡多待幾天,給村民們看看診,也當是將功抵過。
畢竟嘎紮村地處偏僻,很久都沒來過正正經經的醫生了。
義診消息一傳開,韋大娘的宅子自然也變得門庭若市起來。然而,這些情形在居夜鶯看來卻並不稀奇,甚至頗為似曾相識。隻是,她萬萬沒想到黎雲天竟然還能是位婦女之友,萬千風情迷倒一眾婦人卻渾然不自知。如果說看診病人以年長者居多,是符合病理科學,可偏偏連慕名而來看熱鬨的也全是大娘大嬸。即使偶有妙齡少女出沒,那也全是奔著康巴先生去的,她的學長在藏區竟然成了個桃花絕緣體。
居夜鶯竊喜。
病好了大半,居夜鶯自然也沒閒著。她也跟著韋大娘來了前廳,跑前跑後端茶遞水,開始招呼起了候診的村民們。那左一聲大娘,右一聲大娘,喊著既貼心又甜膩,哄著村民們眉開眼笑的,這小小的宅子瞬間就熱騰了起來。
黎雲天在一旁抿嘴笑著,直到笑開了,笑夠了,才冒出些許學長的威嚴,正襟危坐念了聲:“好啦,去那裡坐著吧,自己的病也才剛好。”
這麼大個人了,在我眼前蹦來跳去的,太讓人分心了。
居夜鶯不服氣地哼了一聲,朝黎雲天擠了擠眉眼。然而,她並沒有直接入座,反而歡欣雀躍跑進了院子,俯身撿起了一隻正在沐浴陽光的白色小奶狗。她含胸將毛絨絨的小東西捧在了懷裡,又健步鑽回了宅子。最後,她才落坐黎雲天斜對角的窗台邊,開始哼起了小調。她頂著一頭蓬鬆微卷的霧霾藍長發,裹著厚實的黑色軍大衣,整個人嵌進了一張木製搖椅中,也像一隻小奶狗,慵懶地癱在那裡。她搖啊搖的,愜意極了。
窗台上擺著妖嬈綻放的桃色杜鵑,豔陽穿過微透的花瓣在居夜鶯的臉頰上留下了一抹緋紅。居夜鶯攏起軟綿綿的小奶狗,溫柔地順著毛,不經意間,她自己打了個哈欠。
不遠處的黎雲天輕輕哼笑了一聲,轉而視線又回到了病人身上。
“學長,沒想到你這麼有大娘緣,你現在看上去簡直就是婦女之花。”
送走早晨最後一位病人,居夜鶯終於抑製不住想要奚落黎雲天的衝動,隨口開起了一個玩笑。隻是,那狡黠的語氣中還藏著一絲不被人察覺的慶幸,慶幸這裡的姑娘不喜歡細皮嫩肉的,也慶幸自己的學長吸引的隻是大娘大嬸。若非如此,居夜鶯鐵定也無法像現在這般幸災樂禍品著笑話,說不定整個人早就捶胸頓足,當場暴跳如雷了吧。
“你看著… …還像個小媳婦呢。”
黎雲天沒好氣地斜睨了居夜鶯,然而,脫口而出的一句小媳婦,直接令搖椅上的女人瞬間石化。
哎呀,說快了。說什麼小媳婦,會不會她生氣了。
黎雲天見居夜鶯不語,抿唇想要澄清解釋,誰料下一秒,窗邊卻傳來一陣清脆的笑聲,那笑聲伴著搖椅發出的咯吱聲,聽著愉悅歡快。黎雲天抬眸望了過去,見居夜鶯如一朵嬌豔的桃色杜鵑,搖曳在清風中,笑得很美。
這時,門口傳來幾記輕叩聲。二人回頭,見一位包著頭巾的長袍老婦人站在門口,略有駝背。
“這位大娘,請問是來開診的嗎?” 黎雲天向居夜鶯投去一束清肅的目光,清了清嗓子,朝著門外說道。
老婦人唯唯諾諾應了一聲,深陷的眸子挑了一眼,目光恰巧撞上了端著午餐步入前廳的康巴。
“嗯… …那個… …那個… …上午還能看嗎?” 那漢語發音含糊難辨,極其生澀。
“看的。” 黎雲天趕忙道。
康巴憨厚咧著大嘴,也想要招呼,豈料還沒張口,那老婦人又掩麵躲進了頭巾裡。
康巴哼了一聲,也沒覺得稀奇,依舊興致盎然地走進了屋子。他將幾碗熱騰騰的羊肉麵湯擱在了桌上,一時間,香氣撲麵而來。
康巴抬袖,抹去了額間的汗,笑意盈盈道:“大娘,要不您先留下來吃個便飯吧,也讓醫生休息下,畢竟他們從早上八點就開始看診,累的。”
老婦人像是沒聽見似的,回頭瞥了外麵。眾人順著她的目光向外望去,見一中年婦人把著一輛犁車候在那裡。犁車旁,一頭黝黑老牛正低頭啃著路邊草。犁車的後端又銜接了一塊搭著簡易輪子的木板,看著像是臨時拚湊出的交通工具,好似離了人瞬間就會散架。
很快,老婦人回過了頭,卻是麵露難色,遲遲未語。
“大娘,您是從哪裡過來的?”
“醫生,我媳婦趕早送我過來的。家裡孫女太小,找人看著,我們想儘快回去。”
“您過來坐,有哪裡不舒服,就告訴我。”
黎雲天起身攙扶,然而,老婦人在落座後,又艱難地彆過頭,瞄了眼康巴。
這是在趕人了唄。
康巴知趣地牽了牽嘴角,卻又大大咧咧笑了笑,轉而他向黎雲天和居夜鶯遞了個眼神,漫不經心道:“黎醫生,居醫生,你們忙,我在後麵,有事喊。”
待人走遠,那老婦人才微微前傾了身子,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語氣神秘道:“醫生,我那裡有東西掉出來了。”
那裡?
黎雲天微抿了抿唇,想了一陣,謹慎道:“是… …□□處?”
老婦人神色一驚,趕忙擺手,否認道:“不是那裡,不是那裡,是那裡,那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