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種情況?哪種情況?
繆妙一愣,隨即想起來:陳曦已經滿十八歲,成年了。
成年人失蹤,隻要不是有證據說可能遇到危險了,派出所是不會立刻立案的。
就二中這種稀鬆二五眼的管理,她沒回學校的事搞不好老師明天才能發現,家裡人……如果家裡有人的話,隻知道她早晨出門上學去了,至少會到平時她放學回家的點鐘才會察覺到不對。
她是自己離開學校的,沒有任何征兆,以前又有數次離家出走的前科,報到派出所,民警也隻會想“又是她,又跑了”,未必會很重視。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旺柴娘”提供了張婷事件的信息,如果不是繆妙突發奇想,循著“唐果”記錄的兩個事件篩出了“陳曦”這個人,要等當地派出所確認陳曦失蹤,最早、最順利也是明天的事。
“米糊糊”在民警找到她之前,一把安眠藥把自己灌進了急診,就算洗胃洗得及時,等她清醒也是晚上了。她不是什麼嫌疑人,在不知道陳曦存在的情況下,民警不會不依不饒地追著個剛自殺未遂的小姑娘審,怎麼也要等她休息好、情緒穩定了再來問情況——到時候就算“米糊糊”不小心漏出了什麼,也不知道是幾天以後了!
米糊糊不合常理地無效自殺,難道就是為了這個?
繆妙頭皮發麻,一把拽過繆小蛙,扣住她的脈搏、飛快地檢查她的臉色。繆小蛙還是那副手腳冰涼半死不活的樣子,跟平時沒什麼不同,繆妙把她全身上下搜了一遍,水壺打開聞過嘗過,書包翻了個底朝天,東西倒了一地。
沒有刀片,沒找到來曆不明的藥品和食物。
繆妙把所有帶尖帶金屬的東西都放在一堆,看向繆小蛙。繆小蛙就像個第一次上街偷錢包就被人逮住的小流浪兒,全程一聲不吭,逆來順受。驚慌之餘,她又仿佛因為知道自己為什麼被搜身,顯得心很虛,目光躲躲閃閃的,不看姐姐。
繆妙突然意識到,她倆方才就像在演一出激烈的默劇,空氣沉悶地讓人窒息。
繆妙胸悶得厲害,想咳嗽咳不出,氣也喘不上來。她胸口劇烈起伏了幾次,逼著自己再次冷靜,先聯係了“雲朵棉花糖”,簡單告訴她“米糊糊”吞安眠藥送了急診,讓她立刻去找“冰皮年糕”確認安全。
然後她把手機一扔,站在一地狼藉裡:“繆語萱,抬頭。”
繆小蛙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又飛快地躲開。
“‘不要蔥花謝謝’是你,”繆妙說,“平時給你那麼多零花錢,連書本費都要伸手,你錢都乾什麼了?”
“……”
“給網文打賞了,因為你們要把那篇文頂上榜。”繆妙語氣平靜,臉色卻異常可怕,盯著繆小蛙的眼神就像準備咬死獵物的獅子,“你們跟作者是網上認識的,在一個群裡,每個人的網名都和吃的有關。湊在一起就為了研究怎麼自殺更引人注意,對不對?你們不光花錢刷,還找你們那個群裡最有影響力的人,冒名人的名義發,讓身邊人都去看——發的時候沒注意,一不留神發給我了,然後立刻撤回,生怕我看到壞你們的事,是不是?”
繆小蛙嘴唇動了動,又像是想說什麼,又咽了下去。
“你們都覺得自己有天大的委屈,說不出來,不告訴老師也不告訴家長,到網上去找這些邊緣小團體,覺得他們才是你家人,我不是,是吧?”
“……”
繆妙最痛恨她這欲言又止的憋屈樣,強壓的怒火終於炸了:“我是沒給你吃還是沒給你喝?我打你了?罵你了?虐待你了?你要什麼東西我打過磕絆?你到底對我有什麼不滿意你說!說話!”
繆小蛙大大的眼眶紅了,她哭也不出聲,隻是默默地掉眼淚,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繆妙比她還委屈,腦子一熱口不擇言:“你對得起我嗎?對得起你自己嗎?對得起爸媽當年……”
她倏地閉了嘴。
繆小蛙終於抬起眼直視了她,兩人無聲對視片刻,這次卻是強勢的姐姐先逃走了,移開了目光。
好半晌,繆小蛙用細弱而顫抖的聲音說:“當年要不是……要不是我非要改名,他們就不會那天出門……不會出車禍……都是因為我,死的人就應該是我……”
繆妙像是被人兜頭扇了一巴掌。
“你覺得我是你的拖累……你還恨我害死爸媽,你就是恨我,討厭我……我也討厭我自己……”
繆小蛙緩緩地蹲下,泣不成聲,嘴裡反複說著“你恨我,你討厭我”。
繆妙想否認,話到嗓子眼,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她無措地看著泣不成聲的小女孩,成了那個啞口無言的人。
就在這時,手機震了一下,老王給她發了一條信息。
老王說:“問到了,她同桌叫錢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