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了水,男人那講究的毛呢大衣立刻成了個有袖的秤砣。他狼狽地拽著行李箱、抻著脖子,手忙腳亂地撲騰,恨不能脖子再長一尺。
“林水仙……咳咳……呸……我哪對不起你?操了……你他媽到底要多少錢,你直說不行嗎?噗……賤/人……跟你媽一樣是賤/人……陳曦要是有點什麼事你等著……”
林水仙捂著肚子蜷在旁邊,手機飛了,她的目光一時不知道該往哪落似的,隻好茫然地飄在男人頭頂。
她看著不像個活人。
風仿佛也聽不下去,突然嚴厲起來,被刁鑽的亂石擠成斷斷續續的哭聲,一刹那間,所有埋在這坑底的“水仙”們好像都醒了。
男人的汙言穢語立刻和氣焰一起弱了下去,他閉了嘴,奮力地去扒岸邊。可是岸邊鬆軟的汙泥不著力,他抓了幾次都脫手,一張嘴又“咕”地一聲灌了口水。
浸了水的行李箱越來越沉,陳文逸終於害怕了。
“水仙……咳……水仙,你聽、聽我說,我剛才是急了……動手是我不對,我不是東西。這麼多年的情分了,大家好……好聚好散好不好?再說陳曦跟這事也沒關係……呸……你倆不是挺好的嗎?啊?我肯定給你補償,你想要什麼都行,拉我一把,拉……哎!哎!你乾什麼?!”
林水仙聽了他的話,踉蹌著站起來,走向了旁邊的一塊大石頭。
水裡的陳文逸大驚失色,兩條腿像瘸腿青蛙一樣在水下亂蹬,可那大箱子像定海神針似的綴著他,他怎麼掙紮都在原地打轉。眼看女孩搖搖晃晃地搬起石頭朝他走過來,陳文逸連嗆三口水,嘴裡的“你乾什麼”變了調子。
就見林水仙走到岸邊,微微彎腰——
一瞬間,陳文逸覺得她手裡那塊巨石要落到自己腦袋上了!
情急之下,他鬆開了拽著行李箱的手,慌不擇路地往遠處撲騰。
行李箱不防水,這會兒箱子裡麵已經被水浸透了,陳文逸一鬆手,它很快就忽忽悠悠地沉了下去,水麵隻剩下一串氣泡。
岸邊的林水仙腰彎了一半,懷裡的大石將放未放,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他扔下箱子遊走,一時像是愣在那了。
她盯著箱子沉下去的地方那密集的氣泡,像是剛從一場顛倒破碎的亂夢裡掙脫,神色有些恍惚,又好像有些難以置信。
然後她就像機器人充上了電,那雙玻璃珠似的眼聚了焦,她的眼神突然變了——猛地往後一仰,林水仙奮力將大石頭朝陳文逸砸了過去!
與此同時,“瀕危水鬼保護組織”的群裡也有人意識到了不對。
【雲朵棉花糖】:各位先等等,@小龍女你還在嗎?你想看什麼我們都陪你說,但你能不能偶爾隨便打點什麼回應?一個句號也行,你一聲不吭我有點害怕。
【雲朵棉花糖】:@小龍女
【雲朵棉花糖】:還在嗎?
沒有回音,一個句號也沒有。
網絡好像就是這樣,有時候無處不在,人人都在觸手可及處;有時候又這樣無力,你永遠也不知道剛和你說話的人何時離開,還會不會再回來。
繆妙幾乎已經站不住了,恨不能自己踩塊筋鬥雲翻過去:“Y省那邊還沒找到人嗎?”
“在問!在問了!”
“繆隊!”突然,民警老王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你說對了!古城那邊果然還有線索!”
“什麼?”
“有人見過她們!”
“今天中午,目擊者臨時替彆人看攤,攤位在街邊一個胡同裡,等攤主的時候,看見兩個女孩在‘古城西路’和‘通達路’交彙的十字路口過馬路,從南往北方走的。目擊者說倆人一個背著書包,另一個拉一個出遠門用的那種大行李箱。他印象很深,因為其中一個女孩穿了一身平安二中的校服,藍白相間,中午走大街上挺顯眼——目擊者本人是剛從二中畢業的,當時還抓拍了個背影發給朋友自嘲,說‘好學校的人在準備一模,次學校的在大街上溜’。照片在這!”
繆妙一把奪過手機:“叫蔡人美過來認人!”
蔡人美隻看了一眼,表情就沒繃住,一把捂住嘴,她拚命點頭:是陳曦!
“她倆過馬路的時間是中午十二點半左右……但是為什麼要過馬路?陳文逸工作室和林水仙以前的住址都不是這個方向……”繆妙語速飛快,“通達路往北走有什麼地方?給我查一下地圖……”
“是水、水晶宮大酒店!”蔡人美帶著哭腔說,“通達路十六號,水晶宮大酒店!我們之前一直給曦曦過生日的地方!”
繆妙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