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長明》 你的嘴角粘上米飯了。……(2 / 2)

誰知那人聽到他解釋,竟然放下筷子認真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忿忿不平地批評古人:“老祖宗真不公平,竟然隻因為我沒有胸部,就不能用這個詞。”

望著他半點不作偽的認真表情,慕容紫英忍了忍,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笑趴在餐桌上。

笑聲持續了半晌才默默停止,慕容紫英抹去眼角笑出的淚水,一抬頭,看到雲天河近距離湊在自己麵前的臉。

他的臉上也帶著淡淡的笑。

他說:“紫英,你笑了呢。”

又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碰著紫英的麵頰:“……可惜我卻看不到。”

慕容紫英的眼角垂了垂,伸出手,把雲天河的亂發揉的更亂。

真傻。

都活了幾十年了,人世間的悲歡離合、爾虞我詐、生離死彆都看過多少回了,怎麼還能這麼傻……

雲天河被他揉搓的鬱悶,剛要抗議,那人的手指卻從頭發間滑落,像春天柳條上的嫩芽一樣拂過麵頰。

“乾什麼?”

“你的嘴角粘上米飯了。”

紫英眼角含笑,無聲的看著他。

雲天河用手指抹了抹嘴角,果然有幾粒米,於是沾著送到嘴裡嚼嚼咽下,然後抓著自己的亂發哈哈的大笑起來。

夜裡雨漸漸大了,冰冷的石板床上,兩個人抵足而眠。睡到半宿,紫英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窗外雨聲傾盆,身邊的床熱度仍在,人卻不見了。

嚇了一跳,急忙下床,忍不住怒火。

雲天河,你目不能視,這個時候跑去哪裡!

正是氣的不行,吱的一聲,門到開了。

那人從頭到尾淋的濕透,懷中抱著一盞燈籠。淡黃的燭火暈在身側,頭發滴滴答答的貼在臉上,雨水沿著發梢流過無神的雙眼,一路滑過喉頭,忽然之間,慕容紫英的心頭刺痛,再也無法生氣。

他走上前,抬起袖子給雲天河擦臉,輕聲說教:“這麼大的雨出去也不拿傘,你這麼多年究竟怎麼活的……”

雲天河仰著頭,順從的任他擦去雨水,嘴裡有些委屈的嘀咕:“雨下的太大了,若不快點出去,我怕燈籠滅了。”

慕容紫英的手微微一滯:“你如今把燈籠拿進了屋,也不怕你盼的人找不到回家的路麼?”

雲天河抱著燈籠傻嗬嗬的笑起來:“我才不怕,我要等的人已經回來過了。”

袖子便停在空中,再也無法動作。

後半夜裡雨聲開始變小,冰冷的水汽滲進屋子裡,被子都變成濕冷。慕容紫英悄悄的張大眼,看著黑暗的屋頂,旁邊的人翻了一個身,陰冷的水汽鑽進被子裡。

“紫英。”

他忽然低聲地叫。

“……”

“可以握你的手麼?”

慕容紫英想了想,什麼話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反到是那人乾燥的手指伸過來,握住了他的手,身子也連帶著一蜷,像是一頭幼獸,安靜的蟄伏著。

一夜無話。

吃早飯時,天也放晴。

雲天河咬著一隻饅頭,口齒不清的說:“不再多住一天?”

“不了。”

“哦。”雲天河有些失望的垂下頭,忽然感覺一根柔軟的手指伸來,在自己的嘴角微微一抹,忍不住憧愣,“怎麼?”

“嘴角粘到饅頭了。”慕容紫英淡淡的說著,把指尖粘著的饅頭屑放進自己嘴裡嚼了嚼,咽下去。

“昨天是米飯,今天是饅頭……哈哈……我還真是……”

“再找個姑娘吧。”

“啊?”雲天河愣了愣。

慕容紫英抬起手,幫他把一縷亂發彆在耳後:“你一個人在山上畢竟不方便,夢璃的幻影也好,誰家的姑娘也好,再娶一個來吧,方便照顧你的起居。總不能為了韓姑娘耽誤了自己一輩子。”

“啊?啊?”雲天河隻能愣愣的張大了嘴,顯然以他的智商短時間內還不能消化慕容紫英的意思,“再娶一個?是像陳州的秦逸一樣?”嘴上說著,臉色中已有幾分不悅。

慕容紫英察言觀色,見他生氣,卻微微笑起來:“如此看來,是我做了小人。倒也確實,薑氏琴姬的悲劇何必一演再演。”

這一句,到把雲天河驚的瞠目了:“原來你都知道!”

“鬨出那麼大個亂子,想不知道都難。”慕容紫英苦笑。記憶中的過去仿佛觸手可得,仍然是少年風流,仍然是憧懂無知,夏鳴蟲脆生生的叫起,新近入門的子弟蹲在思過崖,悄悄地抱怨著抱怨那,一肚子的憤憤不平,真是足以書儘一輩子的幸福。

忍不住嘲笑自己:人老了,就愛回憶過去。

打點完畢,下山的路上終究忍不住,偷偷的回望了一眼。幾十年未曾改變的單純少年披著獸皮,摸索著,掛起那盞燈籠。

用淮南王墓穴的秘法製成的燈籠,隻要保護得當,就可以千年萬年不滅,永遠為外出的人照亮回家的路。

原來,原來……

慕容紫英搖著頭笑了。

左手揮出,妖紫的魔劍錚錚而鳴,慕容紫英身子一縱,頭也不回的馭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