裡世界 不是金烏大廈的金烏大廈(1 / 2)

“什、什麼?!”

“快過來啊,磕頭燒香。”

任勇一臉驚恐,瘋狂地按著電梯按鈕,喊著死也不要進去。沈癡把他拉到樓梯間門口,把吳執的手放在任勇肩上,示意他看好任勇,身先士卒的在香火前哐哐哐嗑了三個響頭。

沈癡回頭去向任勇展示著通紅的腦門:“看,沒事兒的。”卻看見吳執在門邊擦著手,任勇已經跑回電梯旁,再次試圖逃生。

沈癡隻好把他扛到肩上:“放心,我看著你,保證沒問題。”

任勇被嚇得吱哇亂叫,叫聲太過於淒慘,以至於剛下了電梯的一對夫妻一臉緊張的頻頻往樓梯間看。原本在看熱鬨的吳執不得不站出去,以示自己與這殺人現場無關。

沈癡抓著任勇的胳膊,“我現在把你鬆開,你彆害怕,我不走。”

沈癡小心翼翼的退了一步,又退了一步,正對著任勇,在樓梯上坐下,問吳執:“需要做什麼?點上香燭就行了?”

“閉上眼,心裡想著方圓圓的名字,跟她說話。”

任勇大喊:“還要閉眼?”

“我就在這兒呢,我看著你呢。你,你進來,跟我一塊坐這兒。”

吳執被沈癡強行按到樓梯上坐下,他一開始還如坐針氈,試圖用手帕擦拭下,幾分鐘後,他就徹底打消了這個念頭。因為沈癡每說一遍“我就這兒,你彆害怕”,就要拉著他,偷偷往上挪幾層階梯。

他輕觸這少有人至的欄杆,撚了撚指尖的灰塵,吳執確定自己已經和乞丐沒什麼分彆了。

一縷陽光照進來,灰塵顆粒在空氣中漫無目的的飛揚遊蕩,劃出奇異的弧度。不知為何,一向愛潔的吳執,偏偏從中感覺到一分平靜祥和。

沈癡趴在膝上,一眼不眨地守著正哆哆嗦嗦磕頭的任勇。每隔一段時間,任勇都會喊一嗓子“沈哥你還在嗎”,而沈癡每次都會耐心回應。

這兩個小混混,一個蠢笨莽撞,一個市儈貪婪,居然還真的有些真摯的友誼在。吳執心想,這可太奇怪了。

他看著沈癡毛茸茸的後腦勺,忍不住上手摸了摸,那頭發就像沈癡這個人一樣,粗硬紮手,淩亂自洽。吳執胡亂擼了兩把,沈癡側過臉,圓圓的眼睛看著吳執,意思是:乾嘛!

吳執被逗笑了,覺得這人不說話的時候,要可愛很多。

上下通透的樓梯間裡,回蕩著任勇絞儘腦汁想出的,所有適用死人的祝福語。吳執不想打擾,便以手指作筆,在手掌上寫:為何。

沈癡看了兩遍才明白,拉開吳執的手指,在他手掌上慢慢劃下:害怕不好。

吳執了然。

沈癡天生無懼無畏,行事全憑一雙拳頭,惡鬼也怕他三分。任勇則截然相反,他身上一絲凜然正氣也無,按理來講,早就應該陰邪入體。之所以能健健康康長大,多半是因為常年與沈癡待在一起,身上帶有沈癡的氣息。

在這個充滿冤魂的大廈裡,對鬼魂的過度恐懼,如黑暗中的明燈,勢必會招致惡靈。如今因憂思過甚,任勇身上的鬼氣已經壓過正氣,想要破局,須得從他自身入手。

沈癡強迫他叩拜死者,正是想逐漸消弭他的恐懼,雖然有些魯莽,但有他二人在場,任勇也不會有什麼危險。

吳執衝他挑了下大拇指,換來他嘿嘿一笑。

吳執又寫:認識方圓圓嗎。

沈癡回道:有、麵熟。

兩人就這樣無聲無息聊了起來。沈癡許久不曾寫字,一筆一劃都寫得緩慢認真,在吳執掌心激起微微的癢意,有時候寫錯了,他就摸摸吳執的手掌,表示重新來過。

癢從掌心漸漸向上蔓延,為了維持這種新奇的感覺,吳執開始聊一些自己之前討厭的無聊話題,例如睡得怎麼樣,肚子餓不餓。而沈癡就像對待任勇一樣,每次都認真的回應著他。

吳執又發現了沈癡身上的一個優點:他對每一個人,都很真誠。

兩人在掌心寫寫畫畫,沉浸在並不有趣的日常話題中。無人發現那燃燒的香燭灼燒出青色的火焰,若仔細觀察,還能看見那火焰中,映出一隻細弱的手。

沈癡也覺得這種溝通方式很有趣,話匣子逐漸打開,開始描述他零星記得的怪異夢境。他寫了很多,從吳執的手掌上,寫到他的胳膊,他的肩膀,一直寫到他的膝蓋才算結束。

寫完了,沈癡又覺得自己的表述方式有問題,摸了摸吳執的手,表示要從頭來過。沒想到吳執捉住他的手,反主為客,在沈癡掌心寫道:聽懂了。

在“懂”字剛剛寫下第一筆,沈癡就捏住了吳執的手指,警告般瞪向吳執,用口型表示:癢!

吳執伸出手掌想繼續寫字,想了想,又作罷,伸出一隻胳膊淩空環住沈癡,捂住了一隻耳朵,然後湊近另一隻,小聲與他耳語:“不必寫了,你的夢,我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