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原因吧，現在成績也還不錯，學理科以後能找一份好工作，早點減輕我媽的負擔；再說，把愛好當做職業，對我而言……太奢侈了，畢竟學美術實在是燒錢。”林放說完像是釋懷，輕聲笑了。

程顯看著手裡的漫畫書，看著後記裡那熟悉的語氣，看著林放身邊一條長而有序的隊伍，看著隊伍裡那些人為他而表露出的興奮和激動……才發現：

他已經錯過了林放太多年。

如果說，在賓川張一博的婚禮上兩個人的座位安排是偶然，那這次就是老天爺給他安排的“天意”——機不可失。

少年時的夢想本該由他陪著兄弟去實現，但變故將他們分開，在兩條岔路上走了好些年。程顯本以為他們越走越遠，卻在不經意間才發現，兜兜轉轉這麼多年，命運卻將他們又推到了重逢的路口。

他不想再次走開了，也不想在發呆、失神中偷偷回憶那些割舍不掉的過往，醒來才發覺全是虛幻。

年輕的身體缺少勇氣，更沒有底氣，但不要緊，這一次，程顯再沒有任何顧慮，他隻是想找回當年走散的兄弟，抹殺掉時光留下的可惜，和那時無能為力的遺憾。

程顯掃碼付完款，拿著書排在隊伍最末尾，翻閱著手裡的《走唄》。

平心而論，畫得不錯，有很多笑點，人物形象和情節設計也很到位。

排隊的人是真的不少，程顯一本書快要看完了。

終於輪到他前麵那位女孩兒，林放畫完把書遞給她。

程顯聽到前麵這位妹子對林放說：“江禾，我是你的鐵粉！超級喜歡你！可不可以擁抱一下下~”

嗯？還能這樣？

程顯正聽著前麵這小姑娘軟糯糯的“真心表白”，就看見林放站起來張開雙臂。

嗯哼，跟程顯想的一樣——林放站起來看到他的一瞬間，眼睛都睜大了，一臉的難以置信。

啊，終於看到我了呀。

林放看到程顯那家夥就在離自己不到兩米的地方好以整暇的看著自己，他確實是被驚到了，手臂都忘了合攏。直到麵前的小姑娘放開他轉身離開，林放這才回過神來。

林放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問了出來：“你怎麼在這兒？”

“哦，我看漫展啊，”說著，程顯把書遞給林放，笑得一臉“慈祥”：“畫吧。”

他看著林放原本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現在聽了他說的話臉色又開始不對勁起來，偏偏這麼多人在場，又沒法兒發作他。

程顯心裡不止有“一點”惡作劇成功的感覺，不禁好笑。

林放坐下翻開扉頁，手腕都是微微顫動，捏著筆的手指不自覺地用力，指腹泛白。

他是故意的！

程顯那表情就差直接告訴他，爺就是來逗你玩兒的。

林放腦袋上隻有一個發旋，程顯站在桌子的這邊低著頭看那個小漩渦，跟上學時一摸一樣。

隻不過，當時是他看著林放伏在桌子上寫作業，現在是他低頭看著林放畫畫。

時間永不停歇，但有些東西和記憶中一般模樣，並不輕易隨著歲月往事而“改頭換麵”。

他看的很認真，一直盯著。

林放能感覺得到，那令他如坐針氈的視線一直在他的腦袋上方，絲毫沒有偏移一寸。

平生以最快的速度畫完，合上書塞到程顯手裡，就繞過他的阻擋，探頭叫到：“下一位！”

程顯看著後麵還有那麼多人排隊等著，就不再捉弄他，含笑拿著書離開了這裡。

把書裝進盛手辦盒子的袋子裡，程顯就提著袋子四處溜達，轉了一圈後，回來找了一個能看到林放的地方坐下來，繼續看那本漫畫。

六點鐘。

今天的簽售工作差不多完成，大家開始收工。程顯起身站在一旁，等林放背著包出來後，走過去問他，“你還沒吃飯吧？一起？”

不給林放開口的機會，他又說：“隻是吃個飯而已，你不會忙得連吃飯的功夫都沒有吧？”

林放嗤笑一聲，“我又沒說要拒絕。”

程顯莞爾，放下心來和林放一起向外走去。

程顯拉開車門坐上副駕，問他：“去哪兒吃？”

林放啟動車子，開出地庫，“我還以為你已經找好地方了呢。”

程顯摸了摸鼻子沒有說話。

“去柏越軒吧，那兒的杭幫菜挺好吃的。”林放說著看了他一眼，並不戳破他。

他們到的不算太晚，點完菜以後，林放看著窗外的炫彩霓虹什麼都沒做，很安靜。

但對程顯而言，吃飯是借口，聊天才是目的。

他和林放已經五年沒見了，今天陪在林放身旁的人，他一個也不認得，也不知道林放為什麼放棄了建築，現在成了一個畫師。

他有太多疑問，也有太多想告訴他，想分享給他，想讓他和自己一同體會的過去。

一頓飯下來，兩人沒吃多少東西，光顧著說兩人不再彼此身邊的這些年。

程顯和林放聊球賽；談畢業，實習；旅遊地理，經濟；當然，還有各種八卦。

唯獨沒人提起那年分彆，兩人心照不宣，又各退一步，這頓飯吃得很融洽，就像高中時在大排檔擼串一樣。

程顯沒有開車，林放就隻能先送他回酒店。

車停在路邊，程顯卻並沒有下車，反而問林放要手機。

“你要我手機乾嘛？”林放雖然不解，卻還是遞給了他。

“我又不會害你。”

程顯用微信加完好友，用添加了電話聯係人，才把手機換給林放。

“這次你要是再敢一聲不吭地把我給刪了，我就揍你！”程顯“嚇唬”完林放，就拉開車門離開了。

林放看著手機裡那個黑色小狗的頭像，抬頭看了一眼程顯的背影。

嗯，還挺像。